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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飘散的雪花被风吹打在脸颊之上，他恍惚间又忆起了数千年前的自己支支唔唔地对她说：月初姑娘，我会负责的。
白曜瞬间想起了一百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若非算到月初去了幽兰谷，万万不会亲自来找她，当他赶到幽兰谷时，凝望着月初浑身是血的昏死在小木屋前，面如死灰，那一刻的他仿若又想起了四千年前的一幕幕。
陵霄猛然转身，凝望依旧坐在凳上的月初，明明倔强而傲然，可看在他眼中却那么孤寂苍凉，他问：“当年你到魔界只是为了寻我？”
月初扬眉一笑：“所以你是想说，你经常来幽兰谷是为了陪我解闷吗？”
月初见他不动，以为他不情愿端菜，便斥道：“当真是厚脸皮的家伙，吃了这么些年的白食，竟连端几盘菜都不乐意……”
月初再提起百溟水的仇恨，如今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且不顾一切，她深深地阖上双眸，感受在停留在肩上的那抹温暖逝去。
高山雪满，飞雪连天。
那时的他突然有这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害怕，他怕此生再失去玉染一次。
依稀想起白曜说起当年玉染的死，是陵霄亲手杀了玉染，那么陵霄必然熟知此处，如今再次来到这木屋中，是否又能想起当年他对一个不问世事的少女下杀手，心中是否能有愧疚。
陵霄的目光猛然扫向门外笑得一脸娇媚的婳婳，眸子里瞬间闪过阴鸷：“你来这做什么！”
这样一来，便是五十多年。
琉离靠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月初道：“这些年你都孤身一人待在此处，不觉寂寞吗？”
月初笑了笑，终于动了步子，缓步朝桌案走去，于陵霄对面坐下，她也不答他的问题，只是云淡风轻的问：“你是否也想如琉离一般赖在此处蹭一顿饭？我倒是不介意，我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菜，琉离还没吃就离开了。”
陵霄站在风雪中，脸上有着清晰的悲凉，又是一次这样默默无语的不告而别吗？
“既然当初重伤了月初，为何又要找她。”白曜的声音低沉，虽然冰冷，却毫无一分杀意。
陵霄见她有意回避他这个问题，也不急着追问，拿起筷子便尝了口菜，细细嚼了几下便说道：“难怪琉离舍不得走。”
琉离闲暇地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目光澹澹如星辉，从半敞着的门外溜进来的北风不时吹得他额前发丝飞舞，有着一种别样的萧瑟意味。
“我与月初之间，无须对外人解释。”陵霄声音沉沉，负手而立，满眼讥讽。
琉离当即符和道：“自然是。”
这些年，白曜也偶尔来此，一待便是两三日，她与他之间更多的也只是沉默，反之倒与琉离相处的还算和谐，而最近的琉离来幽兰谷似乎愈发勤快，难道他堂堂魔君都无可事事吗？
“陵霄，你是魔，她是仙，你们注定不能在一起。若你继续纠缠，只会再害死她一次。”白曜目光突然凌厉，猛然转身，厉声对他说着。
白曜不答，踏着厚厚积雪，一步一步朝陵霄走去，却在经过他时径自越过，朝小木屋的木阶上走去，空灵地目光将四周的一景一物都打量了个遍，轻声道：“四千年前你亲手杀了她一次，四千年后她差点又死在你手中！”
他以为，当年玉染的悲剧又要在此处重演一次，万幸的是他及时赶到，否则被震碎了五脏六腑的月初便是他也难救。
月初勾了勾嘴角，见他未停筷，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间她觉得时间过得真快，犹记得当年她还年少，在麓山时柳大娘每回都做满满一桌子菜等他们回去吃饭，可如今再次同桌而坐，却有多少岁月流逝，物似人非。
“白曜，我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于月初，我永不会放手。你若有能耐，便将她从我手中夺走，否则此生你休想听凭天命封她为天妃！”陵霄纵然高声一笑，眼中尽是放肆的狂傲。
万籁俱寂间，月初轻轻呵了口凉气，心中忽而感慨琉离心中那根死结，也许这一辈子都难以解开。琉离不会再来打搅她也好，便不用担忧有朝一日白曜与他撞个正着。
月初的声音遥遥传来，打断了琉离的思绪，他猛然一怔，大步迈下覆满冰雪的木阶，顶着风雪朝月初走去，隔着密密麻麻的雪花，月初的面容一分一分在他眼前清晰，他的步伐却猛然停在半途中。
“你就是月初姐姐吧？我叫婳婳，是大护法的贴身侍女。”婳婳的语气熟稔，笑得楚楚动人。
“我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办，天界的事如今全权交由琉离去办，不用再向我汇报。”陵霄说罢，便朝着原路折返回了幽兰谷，独将婳婳一人遗留在幽兰谷外。
“外人吗？”白曜放声一笑：“月初，是我命定的天妃，你继续与其纠缠只不过是徒增二人的困扰罢了。”
月初亦是闻声而起身，站在屋内，目光越过门边的陵霄遥遥朝婳婳望了去，待看清楚她的面容，顿时一惊。半晌，她仿若明白了什么，将脸上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漠然以对。
那一刻，他的记忆恍若又回到了四千年前的那一夜，他被一个叫玉染的少女救了回来，正是在这张桌子上吃了他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顿饭。
已走至门边的陵霄猛然停住步伐，静伫原地，静静听着月初的一字一语。
白曜的目光悠悠然朝陵霄的脚边望去，沉沉问道：“你可曾记得四千年前，就在这幽兰谷，你对一个人间少女痛下杀手，她死去的位置便是你所站之处。”
月初每一次都会驱逐他，可他在她面前就克制不住的死皮赖脸的要留下，他从不知如今的自己竟然还能拥有死皮赖脸的机会，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心中只剩下恨。
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想对她负责，可她却偏偏是陵霄的女人。
“月初。”琉离出声打断了月初的喋喋不休，忽然道：“对不起。”
往后他没去找她，只因认定她已选择了天界，那么身为魔界的大护法的他便再没有资格去见她。
“婳婳，我可以容忍你的狂妄自大与擅作主张，但今日你僭越了。”陵霄俯视着她，阴冷地说道：“你可以走了。”
陵霄猛然甩开她的手，厉声斥道：“谁允许你踏入幽兰谷的。”
小木屋并不避风，即便屋内燃了炭火依旧寒气刺骨，可屋内两个下棋之人却浑然未觉，一心凝视棋盘中交错的黑白子，眉宇间多有思虑。
一路上，陵霄狠狠掐着婳婳的手疾步走出幽兰谷，由于陵霄的步伐实在太快，婳婳必须大步奔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被他握在手中的手腕仿佛快要断裂，她一边挣扎一边委屈道：“大护法，您弄疼我了。”
陵霄漠然凝视她那双泪眼朦胧地双眸，一字一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今后你若敢再踏入幽兰谷一步，我便会断了你的双腿；若再对月初说一句废话，我便割了你的舌头，听明白了吗？”
此时陵霄的神色已冷到极致，对于婳婳的擅自闯入心中已满是不悦，当即带着她迅速离开幽兰谷。
可是他来的次数多了，却一次又一次的心软了，他每回都告诉自己，等待下一次还是有机会的。
婳婳依旧呆坐在原地，哽咽着问：“大护法不和我一起走？七杀护法他真的伤得很重，这次天界……”
月初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阵痛意，合着一百年前在魔界陵霄给的重重一掌，痛入骨髓。
“琉离真有口福，这么多年都能尝到你亲手做的菜。”陵霄的声音虽冷，却蕴含着几分苍然，说着便迈步至桌案旁，看着几盘小菜，径自就座。
她黯然转身，飘远的目光却正对上一个黑色身影，遥遥站在深深丛林间，冰雪覆了满身。
月初看着琉离这模样，脸上顿闪一阵无奈，这些年来，她发现琉离若是脱了那魔君的身份，与还是右护法的琉离的相差不大，虽然她猜测琉离的接近或许是有目的，但她终究还是不曾过问，毕竟到目前为止的琉离不曾做过任何真正伤害她的事。
他当年不阻拦她的离去，只因明白她心中的悲恸，更明白她的倔强，若是他阻拦，只会让两人原本冷到极致的关系变得剑拔弩张。
月初终是动了动唇，沉声答道：“幽兰谷。”
不过这些她都不曾过问，如今她隐居幽兰谷，为的便是远离那些仙魔之争，更不想理会外界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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