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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炽烈，光感刺目得很，赵西音抬手遮住了眼睛。周启深单手斜插入袋，右手举着手机搁耳畔，谈的是一个国外的材料供给进度。他边说事，边不动声色地往她这边走几步，恰恰好地挡住了直射而来的光线。
“怎么弄的？”
礼堂正东面的贵宾座，周启深特意带她往后坐了两排。这个导演很年轻，开创了国内恐怖流的新派系，首映礼做出风格，灯光舞美也很符合主题。
周启深平声说：“不小心蹭的。”
影片看了开头，周启深叠着腿，身子动了动。
他说了一部电影名字，最近网上讨论热度很高，是号称国内恐怖电影第一导演沉静三年的巨制。各方关系来往互通，首映典礼的观影席位早就送到了他公司。这种小事本不该他过问，徐锦不过也是象征性地作了告知。但周启深心思一颤，还是留了下来。
右转两个路口，到了她家小区。周启深减慢车速，问她：“要我送进去么？”
周启深专心开车，没注意她这细微的变化。只说：“别的不用想太多，跳不跳舞是你自己的事，选择什么方式过日子也是你的事，谁也不能替你拿主意。”
周启深走进玄关，经过身边时，又心烦意燥，“你就是个鬼。”
没别的，赵西音喜欢。
手机还回来，他说：“清静会儿。”
周启深看着她的背影，心口就这么痛了痛。
赵西音收回手，下意识地坐正了些。
周启深起了个开场白，气氛便自在多了。赵西音礼尚往来，也问：“你那天腿上的伤没事吧？”
赵西音嗓子发紧，“我知道。”
鬼屋着实逼真吓人，仿的的医院主题，引用了最好的场景搭建。就连赵西音出来后，背上都冒了一层薄汗。她轻呼一口气，转过身。
从永安里转到四惠桥，这个时候天气正热，路况还算通畅。周启深开得慢，问：“昨晚没睡好？”
“没有也许。”赵文春直接打断，“如果你要问爸爸的意见，爸爸所有意见，就是你要开心。小西，你过得开心，才是爸爸这一生真正的功德。”
赵西音会哄人，攀着爸爸的肩膀，认真说：“别瞎想，您还老到这程度，再说，真要有宏图远志，年轻时候早实现了，哪儿还轮到现在。您这大半辈子过下来，自己舒服，又不给人添堵，就是天大的福气和功德。赵老师最棒，赵老师我偶像。”
赵文春笑出了声，拍了拍她的手，“顽皮。”
周启深轻车熟路，带她走到最里边，赵西音一看，心情复杂。封门鬼屋四个字悬于最上方，简简单单的入口装潢，倒还烘托了诡异气氛。
他转过脸，好像多看一秒都折寿，“照照镜子，长得跟鬼一样，明天我就换密码。”将顾和平从头至脚扫一遍，“穿得也跟鬼一样。”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按大门密码，门开，屋里却灯火辉煌，顾和平站在门口大声：“回了啊，正好，一块吃火锅。”
赵文春挑眉，甚为得意，“写得怎么样？”
周启深还是那句话，“陪你。”
他来了电话，是秘书徐锦。
周启深条件反射般，往后猛退一大步。
入户电梯私密性好，周启深一个人站在里头，越看越不喜欢这做旧发黄的灯饰，心想，明天让徐锦给物业经理去个电话，能换就换。
顾和平被他这反应弄糊涂了，“怎么了这是，我今儿长丑了？”
首映在下午三点，时间正好。
赵西音别过头看窗外，无心再聊。
她回头。
赵西音说：“没事，都是假的，那些个血浆是你平时喝的葡萄红酒，肉糜骨头是你应酬时吃的焖烧牛骨，天花板的影子就是卧室的灯，窗帘会动，是因为风吹的，后边没藏人。你这样想，晚上睡觉是不是就没那么害怕了？”
赵西音分了心，没马上回答。
赵西音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她一笑，周启深便安了心。
赵老师行书一绝，笔风灵活，风骨与灵魂兼备。赵西音左看右看，“字还行，就是这诗不符合您的情况。”
周启深额上微湿，正抬手松衬衫的领扣。
主题馆新开，这会并无太多顾客。赵西音迟疑了下，转头问：“你想进去？”
周启深被自己呛了下，右手虚握成拳，抵着嘴唇压低咳嗽声。
赵西音心里又暖又涩，这些年，她始终没有问过父亲，亦或是不敢问。这样平和淡然的一个人，如果连他都说失望，那才是真难过。暖黄灯光里，赵文春的轮廓似乎又单薄了些，壮年已逝，生命由盛转衰，至亲老去这个过程，谁也阻挡不了。
她走近一看，乐了，“赵老师练字儿呢。”
周启深略微颔首，然后绕到副驾，替赵西音拉开车门。
周启深问：“心情好些了？”
结束后，灯光重新亮起，他的表情分明是如释重负。
被逮了个正着，他动作僵了僵，然后无奈一笑。赵西音没忍住，噗嗤一声也乐了。回车里，夜幕已完全深盖，赵西音靠着椅背，手指搭在窗沿，惬意放松地轻轻敲动。
然后脱鞋，懒得换，周启深赤脚往卧室走。拨开总控开关，四居室灯光亮如白昼。
最后选的是一部泰国恐怖电影。周启深没当回事，甚至还想，如果到时她害怕，他护她。
“戴老师良苦用心，你跟她的师徒情分这么多年，比我更懂。她为你好，是真心。别因此生了怪罪和嫌隙，不值当。” 周启深的侧脸陷于柔和光影里，他的声线很低，沉稳清晰，有安抚的力量感。
沉默开了一段路，周启深忽然问她，“看不看电影？”
出来餐厅，赵西音松开手，周启深的衬衫袖被拧出了几道褶。手臂稍动，褶皱又没了。
——
她很直接：“吓着没有？”
赵西音的行书也是他教的，中规中矩，蒙不过行家，但搁大多数人里，还是能唬人的。她落笔，一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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