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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启深食欲不振，也不勉强刻意，搁下筷子，说：“我老家西安。”
赵西音俏皮一笑，食指指尖纤纤如葱，在他眉心一点，说：“不客气，我爱你。”
刚要转身，阮斐忽然叫住他，叫的是：“小深。”
周启深点了下头。
西宁雷暴雨持续一天，航班延误，周启深周三到北京。
周启深慢慢闭上了眼，感受到赵西音脉搏的微跳，规律，有力，如安眠灵曲，让他骤然醒悟，从此以后在这人世间，他周启深不再孤立无援。
心安处，是家。
算算时间，孕12周，季医生宽慰她，“也该做个超声了。”
周启深脱了风衣外套，随手丢去后座，架势熟练地坐上驾驶位，发车，离合器，进档，有条不紊。他说：“我十八岁进部队，开了三个月军用货车，驾照不用考，直接发的。那时候上高山进野林，长途一开就是十多个小时，练出来了。”
那份亲子鉴定的报告书，夜深人静时，周启深已看过很多很多遍。赵西音一直没过问，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口，“你怎么会联想到斐姨的？”
结果这一天，周老板挨个儿cue了顾和平和老程，“听见了没！我儿子的心跳！是我儿子！”
到了后，阮斐先下车，从后备箱里翻出一个黑袋子，把它递给周启深，“这个是我在靠谱的人那里弄的碧雪草，外面买不到，你拿回去给西西，炖汤熬粥都可以。”
赵西音反握住他的手，“你不求她任何，也不用她负责，她还活着，并且生活得很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周启深虽出身贫寒，但多年商场打拼，气质已然出类拔萃，一身华服加持，与这破旧的小面馆格格不入。说到无话可说时，他终于沉默下去。一生之中，难得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刻。
他真诚道：“小北弟弟以后考大学，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他推荐几名教授。”
后来车子往回开，路上，周启深问：“你一个月靠跑车能挣多少？”
临近傍晚，阮斐出车归家，破旧面包车吱吱作响，一踩急刹，车身都跟着晃动。阮斐常年日晒，皮肤黝黑潮红，出车方便，就一身简单运动装，脚上穿着平底布鞋，非常朴素的装扮。
周启深坦诚道：“西儿，我有点紧张。”
赵西音彻底安静，乖巧窝在男人怀里。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周启深就坐在飘窗上，目光远投，安静得甚至有些压抑。赵西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察觉。见着人，周启深下意识地把手边的东西塞到抱枕下，随即眼神回温，“怎么了？”
眼里睡意惺忪，见着人后，一下子清醒明亮，她嗓子浸着淡淡嘶哑，说：“老公，你回来啦。”
赵西音早孕期一过，不适反应都消失了。她身轻如燕，也没什么孕妇的明显特征，吃得规矩，作息良好。和苏颖的艺术中心签了合同，如今虽不能登上舞台，但一些幕后编舞工作也得参与。
周启深弯了弯唇角，“嗯，我回来了。”
――
阮斐看他这范儿，心里就有了数。
老程发了个怒火燃烧的表情：“老子哪知道！”
周启深没迟疑，拉开副驾门坐了上去。
“市区，二十多公里，寄宿。”
周启深也明白了她的心意。
“小北的爸爸呢？”
他没有事先联系任何人，直接找去了阮斐的住处。
她侧身睡在床边，容颜恬淡安然，眉间一片宁静。
老程头顶冒了烟，脸都被熏黑了。
“对哦，昭昭睡了你三四五年了，你竟还没转正。”顾和平气人一气一个准，“不中用的东西。”
阮斐开门的动作停下来，钥匙收回衣兜，“走吧，去吃饭。”
阮斐笑了，“没关系，这车是不太好开。”
车停在一家面馆门口，店面看着有些年头，桌椅陈旧，沾着油腻。阮斐轻车熟路，往板凳上一坐，直接叫了两碗羊肉面。
“吃饭了吗？”她又问。
五月初夏，白昼渐长，因为远离市区，这里的夜晚经常还能看见星星。赵西音怀孕快四个月了，身材乍一看依旧纤细窈窕，但脱了外套，只着一件薄薄打底衫时，隐约能见腹部的曲线正在微妙改变。
赵西音捂住嘴，扭过头，哇的一声又吐了。
周启深站在她身后，又听她问：“吃饱了没有？”
“没。”周启深很规矩地站在门口，没她松口，也不进屋。
周启深弯了弯嘴角，只淡笑，不说话。
“我没别的诉求，也没有任何目的。找她，就是想了结心愿。如果她还在，还愿意，我便照顾她，给她养老送终。如果她去世了，以后年年清明，我也能给她上柱香。”周启深声音有些哑，“真的，就这些。”
这个男朋友对赵西音真好，那天还被人瞧见，他在车里捧着赵西音的脸温柔地亲。
阮斐载他去了条巷子里，窄窄的路刚够两个车身，她开车技术是真不赖，好几次会车时，连周启深都微微皱眉。她都能精准淡然地把车开过去。
这个男朋友好有钱，京牌三个8的路虎是座驾。
赵西音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握了握他的手说：“周哥儿，现在圆梦了，是好事。”
就着赵西音，两人间的交流终于自然了许多。
阮斐说：“你就当我是这里人。”
“暂时不跳了，生完后再回舞团。”
赵西音问：“是怕斐姨不认你么？”
阮斐笑了笑，掩不住的骄傲，“他也提过，想考去北京。”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我没上过大学，十八岁去当了兵，退伍后就一直留在北京。”周启深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她。我不恨她，也不怪她，她该走，留在那样的家里，是没有活路的。”
周启深的目光从菜单上收回来，看她一眼，问：“裴姨您哪儿人？”
周启深浑身一颤，过了电。
赵西音想抬头看他，却被周启深用掌心挡了下脸，“――嘘。”
“成绩呢？”
她食量很大，吃相也豪迈，没有丁点女人的柔和气场。周启深听赵西音说过，她一个人靠开车拉客往返景区为营生，赚点微薄薪水供儿子上学，是个苦命女人。
季芙蓉笑着说：“这是宝宝的心跳。”
人人都道是热恋期吧，团里的小姑娘们大着胆子找赵西音聊天儿，赵西音大大方方说：“不是男朋友啦，是我丈夫。”
人生如旅途，我亦是行人。在某个转角口，她已作出过选择，那一程的风景，无论好坏，都已挥手告别。时光荏苒，有了新生活，不想回头看。
哽咽变哭声，压抑的，克制的，极尽全力的维持着一个男人该有的体面。
周启深勾起嘴角，笑了笑，“这名儿改得好。在哪上学？”
“肝癌，过世十年了。”
“找了这么多年，可能是我过于敏感。”周启深自嘲一笑，“以前看见年龄相仿的，都下意识的多看两眼。”
面条端过来，阮斐递他一双筷子，“吃吧，趁热。”
“行了，走吧。”阮斐经过他身边。
“那是我儿子，读高二。”阮斐说话很直接，眼神不躲不藏，“叫阮北临，这是他自己改的名字。以前我给他取的是阮豪富，他嫌没文化。”
他点点头，亦不再有多余的表情，“好。那您注意身体。”
赵西音不问前因，不问后果，不给他施压，只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娇憨道：“周哥儿，抱抱。”
周启深脱去外套，掀开被毯也坐上了床。他把赵西音搂在怀里，紧紧的。
一碰，她便醒。
阮斐走过来，很准确说出他的名字，“你是西西的爱人，周先生。”
“有的事情，你来过，是心意，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她说。
他开门的动作轻，行李就松手搁在玄关，为避免更大声响，他直接赤脚走去主卧。知他归家，赵西音睡前没把门关紧，一条缝虚掩，小夜灯暖黄的光线恰恰好。
周启深怔了怔，“抱歉。”
然后，赵西音第一次听到小火车的声音。
周启深握紧赵西音的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说到后面，他竟带着哽咽。那些童年缺失，亲情之憾，成长之苦，生命之难，诸如种种，此刻都化风化雨，抚化了这个男人内心深处几十年的坚硬戾气。
离艺术中心近，就免不得被人瞧见两人出双入对，赵西音也没刻意说，苏颖那边只道是正常的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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