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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浩在记忆深处搜索关于这里的所有信息。
突然，天浩停下脚步，他眯起眼睛，努力辨认远处那些刚进入视线的奇怪物体。
天浩犹豫了一下：“世界。”
大厅里一片黑暗，倾斜的地板像刀一样插入地下。进入基地下层的通道被堵死，除了植物和土壤，以及各种杂物，那里没有一丝缝隙。
长时间屏住气息的天浩终于放开口鼻，仿佛溺水者重新爬上岸，大口呼吸着带有浓重潮湿的空气。
就在希望沉入海底的时候，他忽然看到死气沉沉的屏幕闪了一下，随即出现了一行字。
事情显然没有完全与想象中重合。天浩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试探着问：“也就是说，核战争只是起源，根本原因还是小行星撞击地球？”
死寂的黑暗深处，有一点幽幽的红光在闪烁。忽明忽暗，就像某人在黑夜里吸着烟，看不清面容，看不到喷吐出来的白色烟雾，那点红色光亮就像魔鬼的眼睛，让你在恐惧中想要转身逃跑，却又无法舍弃潜在的诱惑，被极其强烈的复杂心态支配下，寸毫艰难地向前挪动脚步。
这里是基地大厅东面，原本应该有一条走廊，还有两堵隔墙。过道之间装有防弹玻璃，想要进入首先要接受机械守卫的身份验证。所有基地成员都必须佩戴个人身份卡片，机械守卫认卡不认人。这不是它们的错，自从人脸识别技术全面推广以来，以电子方式谋取他人面部信息的罪案发生率一直居高不下。
“没有幸存者。”光脑的回答是如此冰冷：“撞击引发的地壳运动超过历史上所有记载。太平洋整体范围缩小了百分之三十，欧亚板块从土耳其方向开始碎裂，然后被巨大的力量推动着向东移动，华中平原形成新的山脉，北美和南美同时被撕裂……详细情况由监控卫星记录，如有需要，可以调阅这期间的相关数据。”
天浩有生以来第一次相信了直觉的存在。如果不是大脑深处神秘的意识牵引，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这里。从磐石寨一路过来，没有偏转方向，整个路程几乎是一条直线。
天浩没有继续发问，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他知道这是光脑自动进入了搜索计算模式。进入休眠仓之前，他喜欢上技术部的一名年轻女中尉，有事没事经常往那儿跑，知道了一些相关的机械操作程序。两个人曾经有过几次亲密关系，可到了后来……沉睡中的男人没有爱情，更不可能指望有睡美人那样被人吻醒的运气。
这的确是自己曾经待过的基地。坍塌的大楼虽然破碎，却保持着勉强可以辨认的外观。
细胞在身体里涌动，敦促着他继续向前。
我在哪儿？
八百六十七年？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行新的字：“你指的是什么？基地？还是世界？”
这里应该曾经是一个很大的广场。
重型坦克、轮式装甲车、轻型步兵战斗车辆……所有这些都是天浩熟悉的兵器。军绿色涂装早已剥落，露出大片暗红色的锈蚀部分。
……
长长吸了口气，天浩抬起右手，手指用力插|进了头发深处，指尖倒抓着头皮，他需要刺痛与按摩，才能重新恢复清醒，变得冷静。
是水泥地面。
据说是一个值班女军官先叫起来的。查询光脑在基地内部的数量更多，它们会无时无刻提醒你各种注意事项。那名女军官值班的时候闲极无聊，找了一部很早的电视连续剧打发时间，随口把剧中一个喜欢监视别人幽灵般可恶可恨面目可憎的老太婆联系起来，给查询光脑起了个“容嬷嬷”的名字。后来传开，叫得人多了，也就以讹传讹，变成了“老嬷嬷”。
光脑对人类思维与情感的理解显然没有达到更高层次。屏幕亮度颇为晦暗，闪烁的文字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刺眼：“身份级别判定：军衔甲级，职务甲A，非基地核心成员，未参与基地建设，密级掌控百分之八十……再次核准，密集掌控缩减百分之六点五。”
远处不时可以看到三角龙和迅猛龙。前者巨大的体量令人心悸，后者比天浩之前遇到的那条还要大，身量高达七米以上。
到处都是树，植物多得令人感到厌烦。大片绿色丝毫没有让天浩感到愉悦，他用力挥舞砍刀分开一条路，朝着被密林遮掩的建筑深处走去。
气味是吸引动物的关键。
无论素食还是肉食，它们都没有表现出对天浩这个陌生闯入者的丝毫兴趣。并非没有看见，有好几次，天浩清清楚楚感受到这些怪物察觉到自己存在，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过来，但三角龙仍然自顾嚼食树叶，迅猛龙也有它们自己的猎物。那种漠然的态度，仿佛路上走过来一个陌生人，稀松平常。
仍然没有熟悉的电子音回应，取而代之的是屏幕上闪烁的方块形文字：“音控设备损坏，无法修复。”
风从空洞的窗户吹进来，玻璃早已消失，天浩看到散碎的大块钢筋混凝土下面露出人类骸骨，还有坚硬的单兵防护陶瓷盔甲。
穿过茂密的丛林，眼前变得豁然开朗。天浩发现脚下土地不再柔软，杂草与死亡植物积年累月交叠形成的触感开始变得坚硬。他颇为疑惑地低下头，用力抬腿在脚下这块狭窄范围横擦了一下，带起大片枯萎枝叶，露出一块熟悉的灰白色。
“权限提升程序生效，自动排序认证中……”
天浩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神经瞬间抽紧。他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话语不由自主带上一丝颤抖：“……老嬷嬷……你，你还能听得见我说话？”
“是的。”以屏幕文字为回答的方式非常刻板：“灾难原本可以避免。和平时期各国都有针对撞击的预防性措施，但核战争摧毁了整个控制系统。”
回头看着迅猛龙消失的方向，那里已经毫无气息。
天浩有些不甘心：“可就算是这样，至少应该有少数人幸存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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