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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答应一声，快步离去。郭怒和骆怀祖两人互相看了看，默契地一左一右，迎在了供乘客上下船只的舷梯口。
“别的行当，我都不讨厌。”骆怀祖斗嘴，这辈子只输给过张潜，才不会轻易被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驳倒。耸了耸肩，冷笑着道：“唯独讨厌穿僧衣的。十个里头，有九个难脱红尘。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心中想的却是男盗女娼，好酒好肉。”
“那是些金子，是老夫应得的！”骆怀祖脸色立刻开始发红，却咬着牙强调。“老夫不是要推翻先前的交易，老夫怕你这个样子，活不到五年。”
“嗯？”仿佛又一拳砸到空气上，骆怀祖再次被闪得好生难受，眉头挑了挑，冷笑着质问，“呵呵，你这和尚，倒是坦诚。若是一百个和尚里头，九十九个都看不破红尘，天下还要那么多寺庙作甚？哪如全都拆掉盖学堂！”
“和尚太多，难免良莠不齐，被人讨厌在所难免。”老僧慧缶倒是好脾气，明知道骆怀祖讨厌的就是自己，也不生气。只管顺着对方口风，笑呵呵说道。“但好人坏人，却不能光看穿没穿僧衣。否则，天下三百六十行，罗施主挨个行当看过去，就没有不讨厌的人了！”
“秃驴，居然拿张世叔来做要挟。”郭怒大吃一惊，手按刀柄，纵身就准备往岸上跳，“给我将他拿下，不管他身边带着多少人！”
“那东西叫黑火药？与你火龙车里装的火药，是一种东西？”骆怀祖立刻从张潜的话语里，挑出了对自己最有用的部分，瞪圆了眼睛低声追问。
“酒是穿肠毒药，能少喝，当然少喝一些为妙！”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骆怀祖在检查葫芦，还是故意。老僧慧缶笑呵呵地点头。
想到回渭南之后，自己又得去书院里去教小毛孩子们练武强身，他巴不得渡船不要起航才好。结果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纷乱的嘈杂声。紧跟着，郭府的家丁头目郭敬，就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栈桥，“少郎君，少监，有一个法号叫慧缶的老和尚想要搭船。弟兄不让他过来，他却说，是衮州张都尉的至交好友。手里拿着衮州张都尉的酒葫芦！”
除了掌握着黑火药秘密的张潜，他其实不在乎任何人的生死。然而，白马宗趁他不在，绑架了他就职书院的山长，却等同于打了他的脸。所以，哪怕这次不让张潜支付任何代价，他也打算管上一管。
然而，内疚归内疚，张潜却坚决掐灭了对骆怀祖交代实底的念头。原因很简单，此人对建立绝对公平的墨家理想社会，有着某种近乎于疯狂的执著。他会利用一切看得到的机会，怂恿甚至逼迫熟悉的人去造反，将眼前的世界砸个稀烂。他不惜牺牲一切，包括朋友，家人，乃至他自己。而对如何才能实现墨家的理想，他却毫无头绪。
“多谢施主，啊呀！”老和尚慧缶挣扎着伸出手，去抓骆怀祖的手腕，却因为胳膊太短，抓了个空，再度重重地摔了下去，又一次四脚朝天。
酒葫芦“咕噜噜”地，在甲板上滚出了老远。恰好走过来的郭怒看到，立刻弯腰抢在了手里，仔细分辩。
“姓罗，你叫我罗大好了。至于眼熟就免了，罗某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和尚。”骆怀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冷冰冰地回应。
“唉——”望着此人孤零零的背影，张潜难免有些内疚。
“阿弥陀佛，有劳二位了。还请二位，带贫僧去见张施主。”那老僧慧缶虽然模样老迈，说话的中气却很足。前脚刚刚踏上甲板，后脚就笑着向郭怒和骆怀祖吩咐。
本以为，这番话说过之后，至少能让张潜犹豫一下，然后给自己陈述利害的机会，谁料，话音刚落，张潜的回答声，已经响彻了甲板，“尽管来，杀我一个亲人，我以十倍报复之。杀我两个，我以百倍报复之。杀我三个，张某定人让全天下，再看不到一座白马寺！不信，你尽管来试！”
“别打岔，张山长此刻在哪？”骆怀祖坚决不肯上当，无论老和尚是满脸委屈，还是装作恍然大悟。
说罢，他又意识到这话有些像诅咒。犹豫了一下，悻然解释：“你得罪的可是李显的妹妹和女儿，随时都会遇到危险。留下配方给我，好歹也能给你们秦墨留下一点传承。并且，我将来也好有理由给你报仇。”
“张施主且慢！”没想到，张潜连说废话的时间都不给自己留，慧缶肚子里的安排瞬间被打了个大乱，赶紧迈步凑上前去，沉声说道：“贫僧有事，需要跟施主商量。”
“还真的像你预测的那样，白马宗在河东，已经凑不出足够人手来了！”连续好几天都没看到半只土匪的影子，骆怀祖掌心发痒，对着空荡荡的河面，低声感慨。
老僧慧缶笑呵呵地跟上，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没皮没脸地套近乎，“这位壮士如何称呼？贫僧看你好生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曾经相遇过……”
“你说什么？这葫芦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骆怀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时间不对，弯下腰，一把拉住了老和尚的手腕。
“禅师过奖了！”早就将此人跟骆怀祖、郭怒两个的对话听在耳朵里，张潜知道张若虚没有被绑架，心神大定，脑子也转得像平时一样灵活，“既然是世叔的酒友，张某理当好好招待。河上浪大，禅师小心去安歇。张某晕船，就不陪禅师喝茶了。”
本以为慧缶肯定会躲闪，却不料，竟然轻松将葫芦抓在了手里。摇晃之际，还隐隐听见了从葫芦里传出来的水声。
“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张潜立刻意识到对方可能利用任琮对自己的担心，占了后者一个大便宜，忍不住眉头紧皱。
“小心！”见到老和尚被摔得凄惨，骆怀祖心中大乐。却装模作样伸出一只手，摆在距离甲板三尺高处，做势欲搀。
“那就请他到船上来一叙，你跟他说，我在客舱里备好了茶水等他！”事关张若虚的安危，张潜不可能镇定自若，然而，却知道此刻自己表现得越慌乱，越容易被对手所乘。干脆咬着牙吩咐了一句，然后大步走进了船舱。
张潜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应付得愈发小心谨慎。如此，二人在路上倒也都不寂寞。斗智斗勇斗嘴巴，从阳城一直“斗”到了黄河渡口。
“哎呀，小心，施主小心老僧这把老骨头被你拆了。”老和尚借着骆怀祖的拉扯，轻飘飘站了起来，高声抱怨。仿佛真的在骆怀祖手里，吃了很大苦头一般。
张潜也立刻发现，自己上了骆怀祖的当，冲此人不屑地翻动眼皮，“火龙车里装的火药，我师门那边叫酒精。我以前就告诉过你！至于黑火药和酒精之间的关系，比咱们两家师门相距还远。”
“你这秃驴，果然是白马宗的同伙！”骆怀祖终于确定了老和尚的身份，拔出横刀，迎面就砍。
“你说，这葫芦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张山长在哪？”骆怀祖没心思再跟他绕弯子，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追问。
骆怀祖反应极为敏锐，果断迈步后退。正准备与那老和尚放手一搏，谁料对方念完一句口号之后，迅速又回复了先前的笑面弥勒模样。伸出手，低声求肯，“罗施主，葫芦还请还我。你拿它无用，贫僧拿了它，却是装酒装水两便！”
“那禅师还对山长家的酒念念不忘？”骆怀祖不动声色打开葫芦塞子闻了闻，确定里边装得的确是水，笑着反问。
宛若一拳砸中了空气，骆怀祖被闪得好生难受。然而，却不愿丢了面子。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船马上就开了，上来之后，想下去可不容易！”不满意对方托大，骆怀祖皱着眉头，一语双关。
甭说半年，二十几天之前，骆怀祖还亲眼看到张若虚在成贤书院教学生读书，顿时，就知道大伙误会了老和尚。然而，他却不肯认错。跺了下脚，低声抱怨：“你这和尚，既然是张山长的至交好友，为何刚从不说明白一些。老夫差一点儿，就拿你当了绑了张山长，前来讲数的恶僧！”
“是，东主！”骆怀祖心思灵活，立刻明白了张潜的意思，答应着将葫芦抛给了郭怒。而后者，虽然在心里头，早已确定和尚不是白马宗的帮凶，却果断接过了葫芦，快步跑进了底仓。
知道自己掉头返回来，有点儿没面子。不待张潜回应，骆怀祖就又咬着牙小声嘀咕，“老夫答应过你师弟，贴身保护你，直到你返回长安。老夫许下的承诺，向来不会反悔。”
“阿弥陀佛！”慧缶又宣了一声佛号，满脸委屈，“施主冤枉贫僧了。贫僧先前说了不止一次，是张山长的朋友，想搭一个顺风船。并且还拿了那位施主手中的葫芦为证。”
说罢，又迅速抬起头，朝着声音嘈杂处眺望，同时快速向郭敬询问，“那老和尚身边可有随从？除了酒葫芦，他还有没有其他凭证？”
“没有！”郭敬摇摇头，如实汇报，“他就一个人，除了酒葫芦，再没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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