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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到自己被王笑抱着，绕过回廊，放在一张榻上。
这边消息传过去，那边消息传回来，她还要替王笑汇总分析。
路过前面的堂厅，没想到却又见到了顾横波。
“郑党宴客，向然是以宫中规格，由教坊司曹喜来安排。不巧，这位曹太监下官也有所了解。他有一侄儿，是他家独苗，过继给他为嗣，向来如心头肉般宠爱。我们只需拿住他这个侄儿，曹喜必乖乖听话……”
“国公，那下官就告退……”
“可算来接我了。”王现好整以暇地将手里的珠钗往头上一插，从妻子手中抱过孩子，笑道：“颀儿乖，带你回家了，路上不要哭闹，别给叔叔们添麻烦，好不好？”
重生过来之后，他就没见到过王现，只知道这个堂兄负责家里在南边的生意，后来郑元化南下，人就被软禁起来了。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郑元化能感受到他冲天的杀气。
顾横波心中得意，道：“先说沈保，他虽不是罪魅祸首，但确实下令掘堤，‘可惜水太小’，此人死不足惜。郑元化顾忌影响肯饶他性命，我们却不能饶他，而这个无能之辈也是最好杀的一个……”
事情说来简单，但做起来繁琐，比如只说教坊司有多少人，每个人又有多少亲朋，这其中哪些人是能用到的、哪些人是要小心归避的，各有哪些爱好；再比如安排锦衣卫到迷楼当小厮要注意什么；南京城哪些地方适合安排刺杀，哪些地方又不适合……
酒也喝了，舞也看了，该办正事了。
小舅子有什么好拜的……
“可……”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身边的老仆郑七，其实有一身高强武艺……
王笑驻马在一万将士阵前，听着山上传过来的宣召，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
——痴儿，你这次做得过火了！不守规矩……
今修燔瘗，告类于上苍，惟大神尚飨。祚于楚室，永绥四海。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顾横波柔声应道：“都是国公早安排好的，下官只是锦上添花，岂敢称功劳？”
南京，银杏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下一刻，又是一声铳响，有人跌进轿帘……
王笑穿着中衣站在那，低声道：“搞仪式真麻烦。”
有侍卫过去，乱刀把那刺客砍刀在地……
“穷途捓揄多山鬼，浊世风波总石尤。此去愿君需尺木，放开头角入云游。”
郑隆勖大喝一声，拍案而起。
宴中，陈惟中举杯又猛饮了一口酒，眼望四周光景，忽唱起词来。
匕首重重一划！
他看着郑七的尸体，仿佛看到死亡逼进到自己的面前……
顾横波又忍不住感到巨大的快意。
这是对郑元化敢水淹山东的回应和威慑。
朕为大行皇帝之子，承皇天之眷命、继列圣之洪休、荷祖宗之灵，惧社稷将湮于地，屡命上将奋扬威武，戡定四方。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率土式望，朕拒之再三，爰乃俯徇舆情，谨择二月二日，与百僚登坛，即皇帝位，改元建武元年。
血激洒而出，洋洋洒洒……
“老大人，终有一日，我等必能为老大人洗清冤委！”
“砰！”
“是哦，但是这冕服怎么穿啊？我不会弄，要是缨儿在就好了。”
——神经病，哪有什么牡丹？
他昨夜又没睡，现在只剩下些仪式上的东西，反倒可以去补个觉。
“我等奉郑大人之命，接王现去赴宴。”几个差役打扮的汉子拿出一张请帖。
但眼看事情做完了，她也渐渐着急起来，有心想继续赖在这边。
“对了，那箱银子你们拿上，算是我谢你们的……”
转头看向外面正在忙活的铁豹子，她轻声给肚里的孩子哼道：“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不露头……”
徐州。
“我们慢慢研究吧，开宴还早……”
王笑探了探她的额头，只觉烫得厉害。
今日里面可特意穿着那条牡丹样式的肚|兜呢，一会他见了一定喜欢……
王笑心想道：“你看，你们永远把希望寄托在明君贤臣身上，明君贤臣也很累的……”
“堂上谋臣尊俎，边头将士干戈。天时地利与人和。燕可伐欤？曰可。今日楼台鼎鼐，明年带砺山河。大家齐唱大风歌。不日四方来贺。”
不远处，一个浑身浴血的大汉抬着火铳看向这边。
诗是江南大才子冒襄的新作，也是复社士人如今的心声。
他召过秋田优子，嘱咐其照顾好顾横波，自己转身出去，想要回房补觉。
他打马向城内行去，免得一会要参拜周衍。
政坛失意，名声也被打得七零八碎，但心气不能丢。
“好，今日楼台鼎鼐，明年带砺山河！”
她脑子里昏的厉害，忍了大半天了，此时缩在王笑怀里，终于还是放松过来，昏昏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她心想着这些，努力保持着清醒。
……
徐君贲闻言笑了笑，也明白了郑隆勖当笑话看的心态。
她仿佛能听到当年妈妈跪在曹喜面前汇报时，那太监漫不经心地用细尖的声音笑道：“这一批裹出了几个呀？”
差役打扮的锦衣卫番子步入庭中，只见院中石桌上摆着一个酒壶，却不见人。
沈保却没有这种豪气了，苍凉地转过身去。
王现说完，捂着孩子的眼、带着妻子向门外走去。步履虽快，却似闲庭信步，虽有老态，却也美得厉害。
铜镜中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抿上嘴，那种少年气又消散开来，化成了威严。
耽误自己改革税制的大计……
——他为了自己，连登基大典都没去呢。
其中一个中|年|美|妇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孩子，另一个则是正在穿戴戏服，脸上施着粉，比抱娃的妇人还要美些。
又想到上次陈惟中说的试论，那这道诏书的意思大概就是“我侄子周昱是个小王八蛋，把天下搞得乱七八糟，没办法，我只好自己来当皇帝收拾这个烂摊子。”
……
是夜徐州，新帝大宴群臣将士庶民。
此番没能亲赴南京主持刺杀，事能做到哪一步都不好说。但能成或不能成，他并没有太在乎。
顾横波说到这里，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小脚，幼时的痛入心扉之感再次泛上来。
辛苦归一回事，顾横波却喜欢做这些，既能呆在王笑这边与他时常见到，又能借他的权力操控别人的生死。
“燕可伐欤？”
——唯有太后娘娘的深恩还未报答……也不知那人说话算不算数，以后真会随自己去见她吗？
谁敢说三道四不成？
偶尔还从车中传出一两句戏腔来。
顾横波喃喃着，头一歪，直接就晕了过去……
……
顾横波说着，又马上道：“二月二，龙抬头，南京盛行踏青、宴会，正是动手的好时节，许就是现在，我们的人已发动了。”
突然，东园一片大乱。
“诏曰：昔先皇晏驾，万方嗟悼。侄昱以幼冲之资，窃居神器，篡谋大业，秉心不孝，委任权奸，祸机四发，社稷堕废。
“但这诗一夜之间流传甚广，对首辅……”
“我等奉国公之命，前来接王现公子归家，敢问公子何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虢国公驸马王笑，忠孝于先帝，扶持社稷。栉风沐雨，万死一生，弘济艰难，宣力至伟，辅成大功。今特加封靖安郡王、奉天辅运大元帅，特进光禄大夫、右柱国、太子太师，增禄一千石。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到处都是一团慌乱……
郑元化坐在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一张老脸依旧沉静，但眼皮却跳得厉害。
王笑转头看去，只见她身子晃了晃，整个人缓缓栽倒下去。
——这次王宝没了，也该把人接回去让爹宽心一点，省得一天到晚就知道说自己不孝……
一曲笙歌舞未歇。
“今日邀诸君……”
称帝不称帝的，只是这么一回事而已。
话虽如此说，她这几天却着实是拼了命地在做。
话到一半，却是一声暴喝，那拱手作揖的文士袖子匕首一晃，径直插在沈保心口。
……
一刀、两刀、三刀……
山呼声远远传进徐州府衙，打断了董小宛的思路。
……
生完孩子再说吧，唉……
“想问问你……水小不小？！”
他旁边不远，曹喜吓得满脸煞白，浑身都在打颤，身边两个太监忙扶住他……
“可是沈老首辅当面？学生心中久仰，有沈老大人的名句恳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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