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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商变了颜色：“你敢！”
司徒暮归道：“状元兄多心了，本官家需关照的亲戚哪有这样多？倒是程大人对你们秘书监的新楷字多拘束拘束才是。本官前几天遇见其中一位，本要随口问他两句，他只说是秘书监的新楷字姓顾，便对本官称有急事在身走了，如此不恭敬，委实需好好教导。”
程适大步在桌边走个来回：“戳脊梁骨？朝廷里有几个不是攀关系靠门路上去的？在朝中做官靠山越硬腰杆就能越直！做官也不是考四书五经，若论政绩，谁比谁强还未可知。”
抄完忠烈传第五卷，第六卷尚未编完，顾况赶忙告了一天假，出皇城探家。
密信被皇帝陛下的龙指撕得粉碎，跟着一声长叹，飘散入风。所以天下事事皆不足，这厢人笑，那厢人苦。
司徒暮归恭恭敬敬地道：“皇上英明。”
赵孝成道：“等程兄把让帮忙捎的东西拿到手，大家吃酒时再同我们讲实话不迟。”
程适哈哈笑道：“哪里哪里，太抬举在下，惭愧的紧！无地自容，惭愧的紧！”心中自己感慨，我果然他娘的胸襟广阔又够意思。
顾况皱眉冷笑正要说话，程适立刻道：“顾贤弟，你若推脱可不地道。我回去那几趟在师傅那里替你说了不少好话，师傅让给你捎的东西传的话愚兄可一样都没漏过，你要承我这个人情呢就把东西捎来。若不承愚兄我体谅大度，也不强人所难，顾贤弟看着办吧。”话毕，施施然掉头走了。
恒商的眼神从棋盘移向亭外的柳梢：“我在马上那天只认出了宋师傅，这些年他没怎么变。因此猜旁边那两个人兴许是小幺跟小六。后来托你查，居然就查到了程适。若不是你预先告诉我，那天在宫里迎面见到小幺，我便是神仙也认不出。”收回眼神向对面一笑：“慕远刚才同我讲的话，该不是向我讨人情吧？”
顾况不晓得他还记得自己不记得，这位王孙公子现下正满怀歉意地盯着顾况灰扑扑的衣裳，神色愧疚又诚恳，“还污了阁下的衣裳，真真抱歉得紧。这样罢，鄙人做东，请阁下喝杯薄茶权当压惊，再容鄙人赔个不是。”
恒爰手压在案几上，慢慢道：“睿王要找的人，朕听说是秘书监的楷字顾况。朕听说顾况还是你在替朕找程适的时候顺出来的，为何这件事没报与朕知道？”
恒爰无言，半晌才又开口道：“朕没想到程适居然也是当年救过睿王的少年，既然这两个人都是救睿王的功臣，依你看朕该怎么赏他？”
他一应，王孙公子立刻眉开眼笑，让他进前面的茶楼。
顾况两腿一软。
恒商此时刚回王府，在卧房中徘徊踌躇，想着如何才能再见顾况。
恒商道：“慕远，这时候别在本王面前架官派。程文旺不是很吃你那一套么？听说程大人受你托付，正在关照程适。”
顾况涣散的目光从灯火挪到桌面上，“没什么，然后就叙旧，问这些年都怎么过的。我也说不出什么，正说要去看两位师傅，来人就说有要事，先走了。”
睿王殿下眼神灼灼——
白天抄书抄得头晕眼花，晚上回房时常胡乱啃些东西倒头就睡，分不出精神来同其他楷字一起热闹。楷字们也不轮他出去采买吃食，顾况更不好意思让人帮忙捎东西。常自个儿到厨房里随便整治点东西吃，能下咽就成，还就这么着便被程适当面嘲讽过一回。
顾况今天一共被三个人这样抓了三回，第一个宋诸葛，第二个刘铁嘴，第三个程适。三个人连那句“啥！？”都喊的一模一样。
程适歪起嘴，扬声道：“顾贤弟，回来了？”
席之锦一拍桌子，叹道：“则安兄，我席之锦交朋友一定交你这样的。君子全于义，佩服。”
顾况听程适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程适心想，可惜窦天赐那孩子从来跟我没交情，顾小幺这回恐怕能远远爬在我前头，横竖我程适哪个都不靠也能成个人物！
顾况没应声，拖着步子笔直走上回廊，再笔直走过来。程适再看看他空空如也的两手，哧一声，懒得再说话，推门要进屋。顾况在他身后忽然道：“程小六，有件事情告诉你一声。”
顾况僵僵地说：“不是，这里说话不方便，进屋我同你说。”
在旁边站的楷字之一张问雪便笑道：“在下等人只是看顾兄他这些日子操劳得紧，惟恐他多耗费精力支持不住。况且顾兄也不像则安兄你这样，平日大家一处吃喝惯了。我看顾兄虽然平时与则安兄言语不合，则安兄该帮他说话的时候倒不含糊。”
那位王孙公子却像刚吞了秤砣的王八，非要请顾况去吃一杯赔罪茶。对付大人物最好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推脱的很了，他说不定怪你不识抬举，反会招来祸事。顾况认倒霉，只得答应。
本朝的王爷只有一个，万岁爷的弟弟十五殿下睿王。
顾况跟程适说了一番，心里舒畅些，涣散的双眼聚了神采，回房去睡觉。展开薄被吹熄油灯，临睡前犹在想，天赐长大后真变了不少。
席之锦道：“则安兄，你托顾景言捎东西了？你二人从小一处长大，关系果然旁人不能比。”
当时程适靠在廊柱子上吊儿郎当地向他道：“顾贤弟，新近上了高枝就端起架子，当心以后不好混哪。”
顾况的两只眼直了，眼前这个人他认得，而且这些天来念念不忘。这位雍容华贵的公子正是他那天找翰林院问路的人。
恒爰沉吟，司徒暮归说的极有道理。“程适与顾况新入朝廷，朕现在封赏，也不知道赏他们两人什么官才好？”
顾况确实是忙，跟着老楷字头也不抬地抄忠烈传，抄完一本另一本接上。而且楷书郎大人严格得紧，每一个字都要端正规矩，不能有半点潦草。
司徒暮归道：“好，甚好。”踱过来与程大人一路并肩前行。程大人敷衍着司徒大人“今天天色甚好，宜家宜出行。”之类言语。快走至岔路附近，程大人道：“上次司徒大人来找本官，托本官关照楷书阁的楷字程适，今天没什么此类的事情说吧？”
专挑皇上的忌讳说话，一向是司徒大人人生的乐趣。司徒大人津津有味地看皇上寒下面孔，再津津有味地听皇上冷冷道：“司徒侍郎的脖子又跟脑袋一起待得不耐烦了。”
程适停脚：“对了，你当时怎么叫他，窦天赐还是睿王殿下？”
头天晚上顾况挨个敲楷字们的房门问明天可让我捎什么东西不捎，众楷字都说尚有吃食，勿须劳烦。顾况在回房时又在回廊上被程适截住，程适道：“嗳，顾贤弟，明天在集市上给愚兄捎五斤老陶家的卤牛肉，三斤乔婆子的辣炒螺蛳，一个二斤左右的烧鸡，一只草香鸭子，两三斤上下就成。五香花生跟蚕豆都要许老头的，各一斤吧。钱你先垫着，回头给你。”
司徒暮归笑道：“且能让他时常出皇城么？十五殿下找臣寻开心来了。一个中书侍郎哪能管到秘书监头上，十五殿下为何不去找程大人？”
恒商叹气道：“那索性你我今天拼醉喝一坛，剩下一坛慕远带走，本王也算尝过西域石榴酿的酒是个什么味道，可成么？”
二回想，半张嘴与睿王殿下两两傻望，睿王绕过桌子扣住他肩头，“小幺，我当真是天赐，找了十来年，总算让我找着你了。”
恒爰用手扶了扶额头：“你且下去吧。”
程大人神情端正，道：“司徒大人今日可好？”
程适道：“你做不做梦我哪知道，我还想问你是不是做了个春秋白日梦哩？他说他是窦天赐，后来怎样？”
程适快走到自己房门前，处所的院门嘎吱响了。程适回头，模糊看见一个人轻轻关上门走进来，月亮下在地上拖着一条细长的黑影。
打火石磨出火星，点亮桌子上的油灯。顾况与程适在桌边对坐，程适揉着额头道：“跟师傅说了没？”
修长的手指捡起盘上的棋子，分装入盒。司徒暮归向对面抬起饶有兴味的脸道：“十五殿下现今是要同那人相认么？”
司徒暮归道：“这种酒吕大人府里恐怕还有一、二十坛，不过少师这个人实在小气，臣跟他讨过不下四次，只开过半坛同我喝过一回。因此想起来心中就有一股怨气，不用两坛浇不下这把邪火。”
司徒暮归接道：“所以臣说，这件事情凭皇上的圣意就好。皇上最近为诸事操劳，当保重龙体，也莫让太后添烦心。”
顾况流着冷汗端起茶杯，吹也不敢吹，忍着烫噙了口茶在嘴里。睿王殿下望着他，和颜悦色地说：“小幺。”
下午，秘书令程文旺大人在皇城里偶遇中书侍郎司徒暮归，司徒大人一团高兴地与他亲切招呼：“状元兄——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顾况道：“当然是睿王千岁，我一个芥子大的小楷字，哪能在睿王殿下面前逾矩。”只不过他喊一声睿王殿下，睿王脸色就苍凉一分，一双眼睛望得顾况心里七上八下。
程适眯眼仔细看看那个人的两手，空的。
可不是做梦么？一回想，在茶楼里。睿王千岁说：“小幺，我是天赐。”
顾况进了秘书监一个多月后，方才第一次出皇城。
两更的梆子一响，程适悻悻地欲回房睡觉，好啊，敢情顾小幺晓得我今天晚上请客，有意让我难看。果然他X的不是东西。从小到大我没看错他，只是你今日给我难看，看日后你怎么在同僚中待！
恒商起身，用了早膳，吩咐备轿去中书侍郎府。司徒大人早朝刚归，正在用膳，起身相迎，下人收拾碗筷。恒商落座立刻道：“知道你还要去中书衙门，不多耽搁你的工夫。本王今天有事情托慕远，话便直说了——你帮我往秘书监递个话，请多关照关照顾况。”
程适先呆后傻再愕然，等完全明白“天赐是睿王殿下”这句话，反应过来，先窜起身回头，一把抓住顾况：“啥！？”
第二天早上，顾况赶早出皇城，在家门前跟碰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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