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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脸色沉沉,心说李登云这个老顽固,朝堂之上说的大力凛然,想不到收起钱粮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徐标说的沉重,朱慈烺对他也越发敬重——徐标也是读书人的一员,同样享受减免税赋的待遇,而且他并不是自己的宠臣,第一次见面,就能出卖自己的“阶级”,直接指出其间的弊端,不能不令人敬重。
“臣是官绅,但更是大明的臣子,攸关大明兴亡,臣不敢有私心。”
“臣知道,但臣并不惧,臣只所以没有直接上疏,要是要面谏。担心并不是他们的攻讦,而是消息泄露,为陛下平定内外,增添烦恼。”徐标道。
“卿因为,该如何因应?”朱慈烺深深望着徐标。
“你知道不知道,你提这样的谏言,会被天下官绅恨死?”
“你是山东临清人,你家中多少田?”
朱慈烺闭上眼睛。
放下这个话题。
见陛下微笑,似乎有认可,对李登云之事也不为意,徐标渐渐放开了,拱手道:“陛下,自古都是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如今天下无恒产者众多,不说他地,只说这保定府周边的土地,大部分都为大户所有,满城小户的田地,加起来不到三成,更不用说,那些没有田地的人。此等人丰年尚能勉强果腹,一遇荒年就无以为继,流离失所,最终变成乞讨四方的流民。”
徐标三个叩拜,然后下车。
“此正是赋税不均、朝廷财税不继的一大原因啊。”
“投献,朕听闻过。”朱慈烺脸色肃然:“只是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减免辽饷,去年更是完全废除了辽饷,剿匪饷也早不存在,如此情况下,佃户们还要将田地挂名在王侍郎之类人的名下吗?”
朱慈烺望着他,脸色冰冷,但心中的欢喜却越来越多,就大明王朝来说,政策的制定,其实并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是执行,身为皇帝,即便执拗如嘉靖万历,和文官们斗了一辈子,临了临了才发现,他们其实还是输给了文官,虽然他们有生杀的大权,可以将一个又一个的文官送入大狱,但文官是无穷无尽的,在道义的大旗之下,文官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对皇帝的命令进行推诿和
但顽疾犹在。
“陛下,保定府到了。”
徐标抬起头:“陛下乃天子,奉天承运,但是陛下心志坚定,乾纲独断,官绅优免,又是不平不义之事,朝臣何能阻挡?但是陛下同意,臣愿在保定先行试行!”
朱慈烺盯着徐标。
朱慈烺望着他,缓缓问:“如果朕没有记错,你是天启乙丑年(1625年)的进士,对吗?”
襄阳。
田守信领命,出了车厢,唤过于海吩咐,于海急急去传令。
去年,他中了骆养性的诡计,在蒲圻袭杀太子,加上在这之前,他就犯了误军的大罪,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太子也就是现在的隆武帝绝不会放过他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只要他放开兵权,变成孤家寡人,隆武帝的屠刀就会落到他的脑袋上!
等他走了,朱慈烺睁开眼睛,转向田守信:“立刻派军情司和锦衣卫调查,朕要知道,徐标所有的过往,以及他平素喜欢和什么人往来?”
“如何抽?”
“说。”
朱慈烺点下头,心中无比喜悦,那种喜悦,就好比是在茫茫大海之中,终于碰到了一个同路人——想不到在堵胤锡之外,居然还有人能理解,而且不用他提点,就能悟出官民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之策。
……
但乱与不乱,左梦庚一直都在犹豫。
所以,和摊丁入亩相比,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更为困难,在朱慈烺的谋划里,是要摆在最后的,想不到今日被徐标提出来了。
每想到此,他就无比的恐惧,也因此,他就更加无比的想要紧握手中的兵权。
朱慈烺眼睛一亮。
“回陛下,自辽东战起,朝廷加征辽饷,其后又征剿匪饷,田赋越发沉重,百姓不堪负荷,因此,很多人就将田地挂在读书人的名下,我朝优待天下读书人,减免税赋,但是李侍郎名下的土地,朝廷都不收赋税。如此,佃户只用向李侍郎缴纳田赋的一半,以为田租,就可以继续播种这些田地。民间管这种做法叫投献。”
“你也是官绅,也享受着官绅优免的待遇。”
朱慈烺询问徐标对匪乱和国家财税的看法。
马车停了。
从那时起,各地官绅扩大优免,蔚然成风,偷税避税的习惯,才渐渐收敛。
“是。”
徐标抬头:“臣以为,时至今日,严厉稽查、打击假卖假买,将自己田地,挂在官绅名下的行为,怕已经是不济事了,即便朝廷有圣旨,这些人也会有办法应对,最终无果而终。因此,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朱慈烺脸色凝重。
襄阳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宋和蒙古对峙时,曾经在这里争战几十年,蒙古一直不得入,其间,襄阳俨然就是南宋的生死门,后来,襄阳陷落,南宋就再也难以抵抗蒙古人的铁骑了。
“不再优免。天下官民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有多少田,就纳多少粮,当多少差。田多者多纳、田少者少纳、无田者不纳,如此,赋税不均、土地兼并的两难自解!”
但时代的车轮是挡不住的,等到玉米番薯马铃薯今年在一次的丰收,就算李登云再不允许,他家中的佃户怕也未必会再听了。
朱慈烺深深望着徐标,一字一句:“废除《优免新例》,那官绅又如何优免?”
车厢里,朱慈烺静静沉思,徐标的话,仿佛还在他耳边萦绕……他隐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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