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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手段啊。”
龙与鹤舞，青碧、纯白的两道影子，从堂中飞到院中，在那些花卉上方，追逐嬉戏。
那是实打实的，骨骼与血肉的扩张与变形，几乎是化作真实的生命。
众人又是一轮惊叹。
“小和尚的修为，令人赞叹！”
他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不过我想，就算你没有刻意邀请，这么一点距离，我也有可能碰巧走进这座城，步入这间大堂。”
众人的视线都追随着那个抛出去的莹白物件，却一时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堂中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似乎瞧出了开口的人是谁，一个个神态间都有些振奋。
练虚境界，心神向外，以自己的意志触及自然的律动，加以参悟引导。
虽有多重思虑如轻纱拂动，方云汉再去看那龙飞鹤舞之时，脸上却是在笑，他也是发自真心的在笑。
“好个洒脱的和尚。”
方云汉也觉得大开眼界，轻轻叹了一声。
随即众目睽睽之下，他那两只短小藕白的手掌一搓，便有一个小小的物件被抛了出去。
仙鹤化作百灵鸟，落在了美妇人掌上，一探身，就啄走了美妇人鬓角的那一朵鲜花。
尊泥的脸苦的已经能滴水了。
美妇人呀了一声，又见鸟儿衔花，绕着她高下飞舞，如同在与她嬉戏，不觉间，已开怀笑出声来。
喙拉长了些，羽毛更展开了一些，仙鹤振翅，顶上多出一点嫣红。
堂中众人纷纷骇叫躲避，几座一团，撞的桌上酒水摇晃不休。
这赫然是一头白毛如雪的雄狮。
青袍道人进了这座红鸾馆之后，半点也不见外，直接来到尊泥他们的桌子旁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们两个这几句对话的时间里面，红鸾馆中的侍女，已经过来把桌面上收拾了一遍。
这两条道路，如果到了足够高的程度，或许是殊途同归，但现在，显然是具有截然不同的特性，也各有千秋，难分高下。
那些看似天然的肌肤纹理，形成了如同佛菩萨一样的祥和图章。
有人看向二楼，果然，那妇人面色不改，笑容依旧，却绝算不上是因此而开怀。
他捧了几枝花在手，手掌抬高了一些，仰头顺着那花枝，向花朵的方向吹了口气。
那样威猛的兽，变小了之后，顾盼之间，委屈的呜呜几声，抬起爪子挠了挠自己的鬃毛，便可爱的令人心都要化了。
无题则笑答。
“你却能够把一件跟自己没关系的东西，赋予短暂的灵性，殊异之道，看来漫长岁月后，已别有天地在人间。”
尊泥对着她们腼腆的笑了一下。
越是白皙的皮肤在裂缝的映衬之下，越是显得诡异，好像一个会走会动的瓷娃娃，或者在墓葬之中的纸童儿。
刚才大狮子现身的时候，有一个捧花的侍女，踉踉跄跄，退到了这边，之后就一直忘了移位。
此等戏法，他们往日里在街上也见不少人摆弄过，虽然在一个六七岁小孩手上呈现，看起来有些别样趣味，但也就只停留在趣味的层面罢了。
小孩子站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又喊了一声，叫众人仔细。
这个小娃娃在其他人眼里，自然是可爱的如同一头小白熊幼崽。
方云汉他们还没有什么反应，旁边众人，已经引起了一阵呼喝。
龙吟鹤鸣传回。
方云汉接了一片花瓣，送入酒中，举杯道：“大师，希望以后每次相见的时候，你我仍能举杯畅谈，只有花香酒醇，不见龌龊。”
团白之中，发出一声低吼，两只黄金色的眸子张开，四爪落地，昂首四顾，口内露出玉白利齿。
无题小和尚看着那边的侍女，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位姐姐，我给大家表演一个戏法，用来抵饭钱，可以吗？”
只见那条数寸长短的小蛇昂起蛇头，向前一扑，整个身子，陡然千百倍的膨胀开来。
红鸾馆中，其他几座楼里的客人也全都被惊动，从院中赶来，有的则凭栏眺望，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然后，就是二十道招牌菜，一道道的端上来。
“再变，再变，再变。”
尊泥奇怪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请他的？不是刚刚才见了第一面，互通姓名吗？”
美妇人定睛看去，拈着烟枪的手，不自觉的一紧。
忽然，堂中那压抑着的低声惊呼，化作无法遏制的惊叫声。
尊泥看着看着，却低头揉了揉眼，双眼酸痛，泪流不止。
那些花枝虬结，生长，叶片繁多，凝聚成了一条三米多长的小龙。
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大好人，老头子还要拒绝对方的邀请，硬是要慷他小徒儿之慨，不看我挨打之后被拎去刷盘子，你就不好受是吧？
花瓣纠缠散落，如同龙的鬃毛，又有细枝从这些花瓣之间，穿梭过去，在前方构建成了龙头的形状。
雄鹰冲向房梁，一个盘旋。
刚才尊泥吃饭的时候，看起来狼吞虎咽，凌乱不堪，实际上，居然没有一点汤汁，米粒，掉落到桌面上。
但是这根手指落地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条数寸长短，布满了细密鳞片的小蛇。
“云起时雾散，风来时，水深蓝，中天月在湖，雨下见银鳞，只要一切随缘，即心安处，意念光明，处处可见好风景。”
一条颈上斑白，全身披绿的花木之龙，无翅而能飞，在二楼周边盘旋。
刚从手掌上扳下来，扔出去的一根手指。
虽然这些生命变化之后，在力量与稳定上，都已经远不如之前那根断指的形态，但光是这血肉之变的神异，物种之间的无缝转换，已几乎可称菩萨手段。
要是以这副尊容半夜走出门的话，再笑那么两声，童稚的尖细声调，怕不是要把人直接吓死。
方云汉面前，亦多添了一副碗筷瓷杯，他随手掏出一枚东海明珠，要当做饭钱，无题小和尚却开口阻止了。
旁观的人们以为是这小孩子从身上抛出一条蛇来，纷纷低声惊呼。
这名妇人便是红鸾馆的东家，据说本身出身不凡，却不知是何等的离经叛道，才开了这样一家营生，但多年以来，她一直是这霖城风流男儿心目中最神秘与渴求的人物。
他看着这些漂亮的侍女，虽然有喜悦，但也就只是喜悦，见花而喜，赏心悦目，别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清楚的看到，那是一根手指。
“大师，你们大梦方醒，身在此间，见过去现在是两样人世，却好像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也不觉得孤独，惶恐，恨怒吗？”
“小孩子不能喝酒的啦。”
众多客人看着美人与灵雀共舞，也看得如痴如醉。
小和尚看着方云汉，说道，“明明是我请你来的，怎么能让你反过来为我们付饭钱呢？”
方云汉在海边搜寻的时候，察觉到了那一点主动留下的气机，才能一路追寻至此。
就好像是从最细嫩的莲藕身上掰下一小块那样，清脆，轻巧，水润，干净。
尊泥根本没听懂他在问些什么。
无题小和尚见着堂中，此时变得一片混乱，众人都向边角处退去，连忙拍掌大叫，奶声奶气的对着那只狮子喊叫。
方云汉一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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