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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畜!你娶不娶公主?!”谢峻的怒吼声夹杂着板子重重落在皮肉上的声音。
“这倒是。”裴红菱忙往治德堂赶,她咣啷一声推开门,叫道:“谢朗,你答应带我去天牢看大哥的,还在磨蹭什么?!”
岁月将玉雪可爱的婴儿变成了英俊少年,将他变成了冷峻古板的中年人。唯有她,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是喜帕被挑起时的娇羞低头,是同游柳堤蓼渚时的嫣然一笑……
“嗯。她倒是个忠心的,只是……”景安帝踱到窗边,遥望着正在拾翠亭中静静站立的薛蘅,低声道:“四叔,朕收到紫辰司密报,天清阁各系长老齐齐下山,正往京城而来,天清阁将有剧变。”
宣徽殿外,德郡王负手站于阶下,遥望着早春微寒的夜色。
裴红菱吓得慌了神,眼见谢峻还要举起板子,急得跑过去,伏在谢朗身上,大叫道:“你打死他,你们谢家就绝后了!到时谁来娶公主?!”
治德堂外满地的家仆耳听着谢朗倔犟的声音渐渐弱下去,鼻梁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太奶奶今天在四位姨娘的陪同下去了护国寺进香,薛忱去了太清宫,找不到可以劝阻的人。
谢峻想起今天散朝后,景安帝将自己单独召到宣徽殿后不留情面的训斥,气得抓起茶蛊往地上狠狠一掼,上来重重地掴了谢朗两个耳光,又一脚将他踹翻,厉声道:“进宫向陛下退婚,当着陛下、娘娘和公主的面,说什么……爱慕蘅姐,这都是真的?!”
他握着板子的手慢慢垂下,后退两步,颤声道:“来人!”
德郡王大喜,冲入内殿。薛蘅回身将薛忱推出来,二人知道景安帝和德郡王必有密谈,但又可能随时有召,不敢走远了,便在拾翠亭中静静等候。
景安帝动了一下十指,“麻木的感觉确实没有了。”
裴红菱被他拖得踉踉跄跄,嚷道:“你们家那位黑面老爷,我可不敢惹。谢朗皮厚实,挨几棒子没事的。”
在太清宫外徘徊了大半日,他怏怏回到谢府,刚进大门,便见小武子猫腰躲在照壁边的常青矮树后,对着自己杀鸡一样的瞪眼抹脖子。
伏在板凳上的谢朗,屁股早已血肉模糊,就连谢峻的酱色道袍上也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不娶!”
“爹……”谢朗猛地抬头,满面恳切之色,“我不想和公主成亲,我另有意中之人,求爹成全。”
没有人知道,森严的皇宫中,宣徽殿内外的几个人度过了怎样一个紧张不眠的夜晚。
黄绫慢慢地吐出火舌,在室内缭绕出一道袅娜的青烟。景安帝的双眸在这青烟之后闪着深刻的光芒。
“不娶。”
谢峻象木头人一样毫无表情,看得谢朗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唾沫,跪在青砖地上,叩头道:“孩儿给爹请安。”
待明月西沉、星垂四野,东边露出淡淡的鱼肚白色,有人“吱呀”开启门扉,大殷帝国京城热闹喧嚣的一天又拉开帷幕。
德郡王领旨离去,宣徽殿中再无旁人。景安帝踱到内殿,打开暗格,取出金丝楠木盒子里的黄绫诏书,展开看了许久,将黄绫投入炭盆之中。
景安帝负手踱到窗前,凝望着清寒的薄雾,轻声道:“四叔,当年皇兄驾崩,若没有您主持大局,朕只怕无法顺利继位。这次,朕又要将大殷江山和朕的子孙,托付在您手上。”
“姑奶奶,你不知道我家老爷的脾气,打起来真是不管死活的。您行行好,少爷若被老爷活活打死了,那可不止一条人命!老祖宗会受不了这个刺|激的。”小武子哀求道。
小武子急得双手直搓,忽地眼睛一亮,直奔向秋梧院。
正僵持间,裴红菱忽听到身下的谢朗气若游丝地说道:“爹……我、我不想以后的几十年,象您一样……只能在心里想着娘……”
“陛下,得保住薛蘅才行……”
因为无法承受而刻意忘记的一切,此刻鲜明得如同昨日。
宣徽殿中,景安帝手指轻叩着御案,沉吟不语。
德郡王守了一整夜,渐渐有些不安,在殿外焦燥地踱步。一片死寂之中,殿门被“嘎嘎”拉开,他猛然回头,心脏仿佛猝然停止了跳动。
裴红菱将眼一闭,依旧伏在谢朗身上,一副慨然赴死的神情,“那你先打死我吧。大不了到时我大哥从天牢里出来,你们谢家另外找个妹子还他便是。”
景安帝终于下了决断,缓缓道:“德郡王、左寒山镇守宣徽殿,任何人不得入内。祖韦守玄贞门,邓九公巡视内廷,但有异动,一律杀无赦。后妃以明波渠为界,不得擅越。
“把这孽畜关进地窖,上铁锁,不到二月十八,谁也不准放他出来!否则……”谢峻厉声道:“我就扒了谁的皮!”
“娶不娶?!”
“娶不娶?!”
他将黄绫卷起,放在金丝楠木盒子中,再将盒子四方的青铜搭件“啪”地扣上,放入内殿的暗格之中。
“孩儿去了太清宫,看看蘅……师叔伤势好得怎么样了。”
“可万一事情闹大,薛蘅身败名裂,她有个想不开……”
德郡王背心冒了一层细汗,垂手站立,不敢出声。
薛蘅与薛忱互望一眼,微微点头。薛蘅打开紫檀木匣子,取出色如流火的朱红丹丸,薛忱则轻轻地打开药箱,取出一套三十六针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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