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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夜色下的北塔，象一支长茅无声地指向夜空。他提着如铅般沉重的双腿，爬上北塔的顶层。
薛忱涵养再好，这刻也捏紧了拳头，冷声道：“哑叔，麻烦你帮我揍醒这狼心狗肺的小子！”
可这一刻，她全明白了，全想起来了。
哑叔奔得极快，裴红菱怎么也追赶不上，眼见就要失去薛忱的影子，她急得脚下一踉跄，跘倒在雪地中，啃了一口的雪泥。
夜深沉，三更的梆鼓声悠长地在街道上回响。
薛蘅尖叫一声，拼命推拒。可谢朗抱得更紧了，挣扎中，她用力咬上他的唇，一股浓重的腥甜，在两人的唇齿间扩散开来。
薛蘅面如死灰的抬起头来。谢朗看着她，心中有一刻踌躇，可脚后跟的那条毒蛇，沿着背脊飞快地往上爬，在他后颈处狠狠地咬下。
“死薛忱！新人上了床，媒人丢过墙！不用我指挥大白了，你就这样对我，没良心！”她气得吐掉口中的雪泥，拍着膝盖上的雪渍，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
薛忱盯着谢朗，直看得他头皮发毛，末了才冷冷地说道：“她是怎么待你的，你摸着自己的心好好想一想！”
薛忱望着她如花笑靥，心中有片刻的恍惚，柔声道：“一定。”
小黑跳下薛忱的肩头，飞掠向大白，薛忱一声厉喝，“小黑！”小黑吓得一拍翅，在空中转了个圈飞回来，跟着薛忱往山下飞，只是不时回头看一看大白，凄哀地叫上一声。
她的心“咚”地一跳，哑叔的面容也看不清了，远处的屋舍、近处的树木都是模糊一片，只有他清俊的面容在无限放大——
她扶着妆台，慢慢地滑坐在冷硬的青砖地上，眼泪象泉水一般涌出来。
说完，他大力拉开门，冲了出去。
她止不住地哭泣，似乎要将积蓄了十多年的泪水，都在这一刻倾泄出来。
谢朗仍不看他，冷哼一声，“她去哪里关我什么事？她是天清阁阁主，交游广阔，有那么多的江湖朋友，谁知道她又去见哪个张兄王兄？你不是她二哥吗？为什么来问我这个不相干的人？”
哑叔愤愤地退回薛忱身边，裴红菱对着谢朗“啧啧啧”地连连摇头，“谢朗，你太让人失望了。”
刚站直，抬起头，正对上薛忱温和的眼神。
薛忱和平王起始都以为谢朗又带着薛蘅跑了，可平王向来谨慎，仔细问了侍女一番。侍女们当时也在歇息，但其中一人睡得较浅，朦胧中隐约听到隔壁房中谢朗和薛蘅似乎起了争执，然后便似乎听见房门砰地关上的声音。
当错金香炉里的香终于燃成灰烬，她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扑到妆台前。她手指颤栗着，将凌乱的头发拨至耳后，慢慢地将右耳向前翻。
他低头看着她，愤怒地笑了，“既然你已失身于他，为何昨天不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为何还要我来背这个骂名？！”
薛忱一听，五内俱焚。他只得赶回谢府，带上小黑，又请裴红菱指挥大白，让它们在空中寻找薛谢二人的踪迹。寻了一天一夜，这才在北塔发现了谢朗。
谢朗呆呆地看着小黑，正想一脚将它踢开，塔下传来薛忱恼怒的声音，“裴姑娘，麻烦你帮我把他揪下来！”
谢朗一愣，半晌，冷冷道：“那只不过是陛下下了圣旨，她忠心耿耿办事罢了。”
他急怒下大声说道：“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她是回孤山也好，还是去找那张若谷也好，又与我有何相干？！”
如果时光能够倒回，他会从一开始就在心里尊她为“师叔”；会拖着吕青一起跳下那石桥；会在受伤后听从她的安排，让她一个人上京。他不会对梦魇的她充满了好奇；不会跳入河中，只为捞回那两盏河灯；不会因为能改口叫她“蘅姐”而暗中欣喜；更不会因为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而心头狂跳……
裴红菱仍低着头，好半天才轻声问道：“我若去孤山，你真的会陪我吗？”
蘅姐，你的心真狠啊。不不，你有心吗？
“当然。”
“三妹呢？！”薛忱厉声而问。
十多年来，她一直做着一个噩梦。这噩梦，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永远无法摆脱的忧伤、焦虑、惶恐与自卑，还有浓重的被遗弃感和……罪恶感。
薛忱守了薛蘅半夜，直到天快亮时实在撑不住，才去睡了一觉。还没睡醒平王便来敲门，他想起薛蘅的叮嘱，给平王号了脉，仔细询问一番，觉得事有蹊跷，正想过去找薛蘅商量，侍女慌慌张张地跑来，向平王禀报：薛阁主和谢将军不见了。
薛忱不再看他，道：“哑叔，我们走！”他一声呼哨，小黑便跳到了他肩头。大白骨碌碌的眼睛看看谢朗，又看着小黑，满是不舍之色。
一切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