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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鱼身上有刺。虽然以潘龙的强大体魄，就算把一条鱼整个嚼碎了吞下去，也不会被刺着，但那样会很损伤口感。唯有将鱼刺细心地剔除，才能享受到最美味的鱼肉。
抬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华贵、相貌俊秀的少年，正手捧着一张描金笺贴，面带微笑走向这边。
能吃是福，可这么吃……总觉得有点丢人。
那少年显得更加恭敬，将笺贴送了上来：“小人奉扬侯之命，请大侠明日去春风楼赴晚宴。若是大侠有事，暂时抽不出时间，也可另约时间。”
大夏皇朝的官制比较特别，在九州都置了州侯。这些州侯有的世袭，有的选拔，不一而定。他们多半并不管理州中的人事和财务，但在施政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在军事上的权力更大。除了各路天子禁军之外，州中的兵马都听他们的调动。
扬州侯未必是个明智的领导者，但他肯定有足够明智的幕僚。看他的作风，似乎也不像是个一意孤行，不理睬别人意见，只要求别人闭嘴的家伙，那他自然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你要有这本事，扬州第一探子都做得。”
茶是冲泡的绿茶，点是软糯香甜的各种点心，两者都走的精致细巧风格，一口一个点心，吃起来很爽利。
他们当然什么也找不到，因为潘龙施展了无踪步，根本不会留下踪迹。
他原本是打算住在广陵城里的，比方说著名的胭脂河，他就很好奇，想要去逛一逛，乃至于找个画舫住一晚上。
听她们的语气，应该是认识自己的，是刻意来找自己？还是偶然遇见？
而潘龙却已经离开了广陵城，来到了郊外。
等他走后，潘龙拿出笺贴翻看。只见这笺贴正面绘画着扬州的简略地形，中间一个“扬”字正正方方，看起来四平八稳，写得很从容大方。
潘龙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只能摇摇头，将这份请柬收起来，专心吃饭。
面对他的婉拒，少年倒也没有半分不满，轻轻点头，却没有收回笺贴的意思，而是将笺贴认真地摆在了桌上干净的地方。
“别羡慕了，人家是什么人物，跟咱们能比吗？”
他正在细心地剔除鱼刺，突然听到原本热闹的酒楼安静了下来，更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
潘龙的听力何等厉害，虽然茶楼的早市颇为纷杂，可对他没半点影响。就算十丈之外有一根针落在地上，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政治信用是最重要的。所谓“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指的就是政治信用损失太多的情况。
“我只是……我原本以为，一位拒绝了州侯邀请的人，应该是高洁淡雅的那种。”
“餐风饮露、枕石漱流？”
只是……君子之风这说法，在大夏可未必是什么好话。因为“君子”这个词，平时被人们用到的地方，最主要的就是“伪君子”。
益州和云州人都喜欢用辣作为调味，又咸又辣，是他们最喜欢的口味。清蒸鱼也一样，做得精致的，就把佐料填在鱼肚子里面，随着蒸鱼，让佐料的味道充分渗透；做得粗疏的，自然就是直接抹在鱼身上，然后进锅里蒸熟。虽然味道很足，吃起来很过瘾，很下饭，但严格来说，并不是很合潘龙的口味。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少年气息平稳却稍稍急促，脚步稳定却没有力量，应该是经过专门的礼仪训练，但却并不懂得武功。大概是什么专业从事外交之类工作的那种人。
听着这样的对话，潘龙忍不住莞尔一笑。
帝甲子赵胜当年就说过：多勇者近乎虐、多礼者近乎伪、多智者近乎狡、多仁者近乎怯、多义者近乎迂，皆非人之天真也。
潘龙微微一惊，没料到竟然是扬州侯找上了自己。
用一个不知道算是褒义还是贬义的说法，叫很有君子之风。
（莫非……扬州侯本人，对大夏朝廷就不是那么忠心？）
（不可能！大夏天子又不是傻缺，怎么可能派一个不够忠心的人当九州州侯？这想法简直就是侮辱大家的智商！）
那人的笑声很小，但他同样能听到，而且他还能听得出来，发出笑声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倒不是对那些朝秦暮楚的名妓们感兴趣，他就是想要知道，在流着胭脂味道的河流之中睡觉，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这位扬州侯，倒是个极有涵养的人啊……”
但是，经过广陵书院的那场惊吓，他就改变了主意。
北地人喜欢将鱼腌制乃至风干之后，再重新蒸熟食用，因为北地的鱼类不少都有毒，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将毒性尽量化解。至于口感……在安全面前，口感也算不上什么不可或缺的需求。
潘龙的这个猜想合情合理，他觉得无论是谁，遇到自己这种情况，都会有这样的猜想。
见微知著，扬州侯手下的使者也好，他的请柬也好，都显得这么温文有礼。除非是这位侯爷喜欢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花样，否则的话，至少他平时做事的风格，应该就是这种温文有礼的样子。
他考虑过“引蛇出洞”的可能，但随即又将其否定——引蛇出洞这个做法，乍看起来似乎挺聪明的，其实很愚蠢。无论是否能够引出要引诱的人，都不值得拿自己乃至朝廷的政治信用作为交换。
扬州人则不然，他们用姜、葱等作为主调料，配上少许的酱和醋，蒸出来的鱼味道清淡，鲜嫩可口，尤其是那个“鲜”字，是北地、益州和云州相比之下都明显逊色的。
那么，为什么扬州侯要让别人产生这样的猜想呢？
所以他直接离开了广陵城，到城外随便找了个大路旁供行人休息的亭子，在里面躺了一夜。
由他而来，大夏皇朝的礼仪风气整体倾向于弘扬“真性情”，也不是说要脱了衣服当街甩鸟，就是推崇喜怒哀乐都不掩饰，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
用词温和恳切，态度平和尊敬，若非落款处那枚闪烁着法术光芒的扬州侯私印，简直看不出来是堂堂九州州侯写给一个江湖武夫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