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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腾腾，连皮肤都在微微泛红，看起来异常的有精神——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正在努力拉伸筋骨，因为疼痛而涨得满脸通红的缘故。
潘龙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为什么是高僧？”
潘龙掩饰身份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
“俗人……呵呵，他的想法倒也有些意思。”
潘龙再朝着画像看去，只见画像上依然还是慈航大圣渡海升天，但除去慈航大圣本人之外，只有无穷无尽的模糊云气。在云气之中，隐约能够看到脚下的沧海和天上的明月，什么山啊、水啊、亭子啊、书生啊……乃至于散花天女之类，根本都没有。
“呸！我当年是被文超那大嘴巴忽悠了，才给自己取了毕月乌的名号，其实我跟月亮没有任何关系！”
“……那就好。那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人都是会变的。”道人说，“我当年认识的毕月乌，也没有玩火的习惯啊。”
这样的前辈，这样的道法，不学也罢！
“南华真人确实是道门前贤。”那道人点头说，“不过呢，他留下的这些壁画，总的来说，还是过于刻意了。巧妙有余，大气不足，其中还隐藏着一些扰乱别人心思的狡狯……相传这位真人昔年刚刚领悟长生的时候，曾经以生死为戏，弄了一出‘大劈棺’的闹剧来。大概那时候他的性格的确是有些轻佻，喜欢戏弄人吧。”
看到壁画上的书生们模样发生了变化，潘龙不由觉得一股寒气涌上心头。
“不对，我固然是俗人，那位南华真人难道就不是俗人么？”
“想不通的，何尝只有你呢？当年文超也想不通，他跟赵胜的交情可不一般，那是真正的生死之交。如果没有他，赵胜早就死了。结果到最后，连他都要去反对赵胜了……圣天子最后为什么会走到连如此挚友都反对他的地步，大家都很纳闷啊。”
仙佛神通广大，但再怎么什么广大，也依然要遵循一定的规律，并不能真的心想事成。
“那你觉得赵胜后来遇到了什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画里面的景物居然不是幻象，而是真的摄入了几个帝戊子时代的书生不成？”
“被那大嘴巴给忽悠了的，岂止你一个。我难道不是吗？就连南华，当年也是被他一顿忽悠，才痛改前非，从游戏人间的怪客，变成了有道高人……被他忽悠一顿，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但他也曾说过，每个人都具有邪恶的兽|性和善良的人性，并不存在谁必然邪恶或者必然善良。人的善恶，终究还是要靠际遇决定。”
也许这位仙佛一直看顾着的话，真的能让几个凡人活个几百年。但只凭一幅画就做到这种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看着老师那有些脏乱的模样，郑双不由得十分感动。
“没错，这画像之中其实蕴含着一个法术，能够随心造化，创造幻象。”道人说着走到了面前，朝着画像一挥袖子，“它的真容，是这样的。”
道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身影骤然消失。
潘龙向他消失的地方行了个礼，又向那幅已经现出真容的慈航渡海升天图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了东灵塔。
当然，若是潘龙没有山海经，没有遇到毕灵空，没有遇到文超……没有这一系列的奇遇，遇到这壁画的话，就算再怎么被戏弄，他也是要留下学习的。
这一包药草自然不是广陵附近山上所产，但除非是有极为精通此道的人，将它们连同着上面的泥土一起拿去对照分析，否则谁也别想看出这一点来。
“老列，别这么看不起人啊！我还没落魄到要靠把死人拖出来挫骨扬灰来安慰自己的地步。”
壁画很大，画上那“王兄”的绝望之色，另外几个书生的惶恐之情，无不清清楚楚。虽然因为绘画的缘故，看起来和刚才亲身经历的略有区别，但仔细观察，依然能够将众人的面目分辨出来，一一对照。
“口是心非，你这家伙，一辈子也改不了这脾气啊！”
他点点头，说：“既然你能够进入画中幻境，并且有所收获，那不妨在这东灵塔再修炼一段时间，毕竟也算是一段缘分。”
“人都是会变的。”道人说，“但我觉得，有些人就算是变，也不会变得那么厉害，变得让大家觉得简直不认识他了。赵胜会变，文超也会变，可赵胜最后变得不像赵胜，文超到最后依然还是文超。以我所见，他应该是文超那样的人，就算再怎么变，终究还是他。”
“你能够想得通，那是最好。”
“可惜不能让我这学生也见一见他，也被他忽悠上一回。”
“真是好眼光！”他说，“贫道在这里看顾传道塔三百余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下子就能猜对这慈航渡海升天图真相的人！”
“烦点好，烦一点，更像是个活人。你要是像我这样天天不食烟火，怕是很快就真的要像文超说的那个嫦娥一样，飞到月宫上去了。”
“快找个石臼过来，我要炮制药材。”
“我也是个俗人啊！”
直觉告诉他，这不可能！
或许南华真人自己会觉得很有趣，但被戏弄的人却只有害怕。
“天下若说对他研究最深的，必定非你莫属。连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趁着夕阳西下、城门未关，他提着这一包药草进了广陵城，直奔郑双的家。
一道火光在他身边亮起，火光里面有声音传来：“就像他说的，俗人也没什么不好。倒是你，这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我当年认识的列御寇。”
他露出了忧虑之色，但终究什么都没做，只是深深地叹息。
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什么高僧转世，他也知道自己的功德究竟是怎么得来的。但他没办法解释这事。
“……真烦！”
潘龙摇头：“我又不打算继承南华真人的心法，偶然有所际遇也就罢了，刻意想要学习，那就不大好了。这修炼的机会，还是留给那些真心向道的人比较好。若是占了别人的机缘，我未免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