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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还是太迟了一点。不如我们先去远处的城镇，把户籍的事情给办了，如何？”
若是某天自己的身份泄露，在这里跟大夏皇朝的高手们动起手来，只怕一转眼就是生灵涂炭，都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潘龙顿时明白了苍家老祖的意思，摇摇头，说：“如果不是你自己坚持，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只能算是顺水推舟罢了。”
天上两位长生者的对话，潘龙自然是听不到的。
潘龙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兰陵况的声音顿时就低沉下去，透出许多无奈和痛苦：“人生于天地之间，总归不是圆满之物。人如此，理论也如此。但如果不坚持自己的正确，又怎么能够自立？这个问题，夫子当年也没能回答我啊！”
“天底下没有绝对不会错的理论。”兰陵况说，“如果不预设自己是正确的，那怎么能立身处世呢？难道要学道门中人，嘴上说着‘逍遥’，其实就是躲在红尘之外当个逃兵？”
潘龙这才回过神，诧异地看着他。
“我只是一只鸟，你没必要跟一只鸟争论。”老师的话音轻松而愉快，“夫子和你都是合道长生的人，只要你慢慢等待，总归会等到夫子回归人间的时候。到时候你再跟他讨论吧。我现在就是告诉学生，你那套看上去似乎很好，但其实一点也不靠谱！”
“唉！但愿如此吧……”
刚才，他回忆起了前些天在“世外楼”之时，老师和兰陵况的一段争论。
“潘大侠固然洒脱，但你这样为苍生疾苦天天辛劳，却更加让人敬佩！”白映玄说，“也许有的人欣赏这种仗剑天下的游侠，但我却更加喜欢背负天下的行者。”
“潘兄真是潇洒之人！”苍渊由衷感叹，“来得潇洒，走得潇洒。他这个人，就像是先贤所说的那样，乘着一艘没有系绳子的船，在红尘之中自由自在地到处游荡——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不管怎么说，我这一趟来，至少促成了一桩姻缘。苍渊这人不错，白映玄也是个不错的女人，两人能够百年好合，总归是让人高兴的结局。”
这时，他听到了古温的声音：“你以一敌三，杀了著名的‘神行饕餮’，打得苍家老祖和清虚道人落荒而逃，可以说一战就奠定了自己在真人层次里面近乎绝顶，甚至已经可以比肩天人宗师的地位。理应高兴才是，为什么要叹气？”
“难怪那些正派高手们，都喜欢到荒野之中去打。强者交锋，太容易牵连无辜了！”
如果不能默认自己是正确的，那该如何立身处世？
“你跟我争论有什么用？跟你那些走火入魔死掉的，乃至于拔剑抹了脖子的学生们说啊！”老师的话音里面颇有恶意，“我们儒门当年好歹是被人围剿才覆灭的，你们法家可是天下无敌然后自己灭亡的，比我们有面子多了！”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心中一动，兰陵况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思考了许久，始终得不到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苍渊笑得越发开心，就像是一只快活的羚羊，在荒野里面肆意奔跑。
“可如果我自己犯了错呢？”
“那又怎么谈得上‘坚持自己的意志’呢？”
“妾身都听郎君的。”白映玄低声说。
他这一战，往大里说，是为了维护变法；但归根究底，其实不过就是想要帮自己欣赏的苍渊完成一段姻缘罢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一个人的姻缘，真的比这南夏城的百姓更加重要？
（所以，从法家心法来说，坚持自己的信念，就不能顾虑太多。哪怕是会殃及无辜，也是一样！）
“潘兄！多谢！多谢了！”
他默默思考着，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选择有问题，不该那么强硬。更觉得心情越来越低落，精神也越来越差。
（苍渊的婚事肯定是泡汤了，但只要白映玄不死，他们日后总有相间之日。苍家老祖总不能长生不死，苍渊也总有成为苍家家主的那一天。到时候，他们依然可以……）
他回到地面之后，看着南夏城的百姓渐渐从慌乱之中恢复，却还是各自奔跑回家，不敢留在外面，原本繁华的城市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街市仿佛鬼域一般，不由得心中感慨。
（这两种想法各有各的道理，我该选择哪一个呢？）
“京畿之地虽然繁华，但其实并不适合我。”他打扮得如同一个寻常的行路人，默默走在路上，“这里人太多，各种各样的纠纷太多，我留在这里，只是徒然招惹各种麻烦，乱了自己的心绪而已。”
潘龙一愣，左右找了找，才发现古温不知何时已经把小车推到了客栈里面来，正像极少数惊魂未定却暂时无法回家的人一样，躲在角落里面瑟瑟发抖。
“夫子说，君子要谨言慎行、敏锐好学、注意观察和思考，发现自己有错误的苗头，就要停下来好好考虑，想清楚了再去做——不是挺好的吗？”
“我这样的人，还是适合在民间游荡。远离政治，远离那些让人难以选择的事情……至少，在我能够想通之前，离它们越远越好。”
当然，从后来的情况看，估计“醉仙”陈彦早已在暗中保护，避免双方的战斗波及无辜。就算这条火柱真的轰下去，他也必定能够挡得住，不至于把几条街甚至小半个南夏城都给烧成一片火海。
但回想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潘龙依然有些后怕。
苍渊咧嘴大笑，喜不自禁。
奇怪的是，明明大家可以算是近在咫尺，他刚才偏偏居然就没看见！
潘龙慢慢睁开眼睛，眼中满是深深的思索之色。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太阳渐渐偏西。等到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苍渊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他坐在这里，一把抱住了他。
“坚持自己的意志，并不是死不认错。只是说，你要预设自己是正确的，只有在确凿无疑的事实面前，才确认错误，进而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