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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高峰。初夏的夕阳笼罩在高架桥上，薄薄的一层橘红色。汽车走走停停，纪星望着窗外的车流，有些恍惚之感。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四月底了。道路两旁的柳枝早已抽绿，一树碧妆。
“都……挺好吃的。”她硬着头皮答。
废话，难不成就为带她来吃顿饭改善伙食？
她愣住，把这番话在脑子里转了几遍，隐隐恐慌起来：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那团团转的忙碌不过是在迷雾森林里毫无方向与规划的瞎转悠？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各位久等。”
“我很少听韩总夸人，能让韩总开金口，一定是相当有实力的。”对面那位老板道，“说来我是你隔壁学校的，还算半个校友呢。”
“还在临床实验阶段。但量产的可能性不大，成本太高，哪怕中产阶级也很难消费得起。说到这儿，”他放下筷子，适时地说，“忘了给大家介绍，纪星。”
常理来说，医药代理公司是链接厂商和医院的中间商，两边的人都得供着他们。但由于东扬的医药器械，尤其是植入类手术器械功能性太强，质量太好，性价比超越了进口货，在市场上几乎供不应求，所以站在了话语权食物链的顶端。
纪星一怔。韩廷这句话的分量只怕比她送天大的礼还重。
“就像你今天跑医院，人口头上应付你，等你真需要帮忙，他会伸出援手？不见得。”他说，“以后别浪费时间到处瞎跑。你找人，追在人后头，跑断腿也不见得有效果。就剩感动自己了。……让人来找你。”
今天的菜里头那道烤鸭尤其特别，一张小长方形面皮上放一片黄瓜，再叠一片鸭肉鸭皮，点缀山楂膏和葱丝，一口一个特别好吃。每次转到她面前她都忍不住吃一个。只怕有一半被她吃掉了。
韩廷回来时就见她跟系在店外等主人的小狗似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四处转，看到他了，拍拍裤子站起来。
“你似乎追逐这个，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就带你来看一眼。”韩廷说，“你想要人脉，但你大概不知道人脉的本质是什么：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说人脉。而没有实力和利用价值的人，混上几百个饭局也不会有人真正在意你。”
纪星一路跟随韩廷进去，进了包间，里头早已坐了一桌子人等候。全是男士，年龄三四十不等，有西装革履的，有便服常服的。见韩廷进来，都起身招呼道：“韩总。”
旁边又有人说：“韩总，听说东扬的骨科植入器械又有新产品，听说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以往融合度不高的问题？”
最后到了她冬天跟曾荻一起来过的中餐厅。果然，春末初夏，这里又是另一番光景。树叶鲜嫩欲滴，充满生机。
手把手地教小学生，真累得慌。
他淡笑着看纪星一眼，一分轻嘲九分调侃。
“烤鸭应该不错。”他慢慢地说。
纪星听他们谈话的内容都是公事，主要围绕东扬医疗的DOCTOR CLOUD展开。
听他淡淡一声，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菜还合你胃口？”
韩廷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刚才说的骨骼融合器的问题，他们星辰公司正在做研发。”
众人寒暄一阵，散席而去。
不过，他向来不缺耐心。
纪星跟着坐去韩廷右手边。这一坐下，桌上之人都不无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谁主谁次，一目了然。
韩廷笑一声：“见了也不管用。”他问，“你觉得这餐桌上，有几个人真把你放在眼里？”
大家顿时来了兴趣：“哦？是吗？”
“……”纪星顿时耳朵一烫，他笑话她吃得太多？刚才席间之人都在谈话，吃得最多的便是她。
难道做得这么明显，被他逮了个正着？
“还在完善工艺设计，也一直在做材料和结构试验。”
“约的七点，现在六点五十九，时间正好啊。听说国外的人约会都是准时到，提前太多还不礼貌呢哈哈。”桌上之人奉承地接话。
余光可以看见男人藏青色的西裤，质地硬挺的面料下头隐约勾勒出男性腿部肌肉的轮廓。
纪星这顿饭吃得神清气爽。出包厢时，身上不沾半点烟酒气，只有淡淡的松香。
餐桌对面一位三四十岁的公司老板说道：“现在医院对各种手术器械和材料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新。国外很多产品是真好，但价格也是真贵，再加上管控审批，进不到国内来。国内这块儿发展前景很大啊，只不过水货也多。像东扬这样优秀的厂商少之又少，凤毛麟角。韩总，以后咱们真得多多合作，有什么新产品一定得先想到我们呐。”
韩廷靠进座椅靠背，微微侧一下脖子，松了松领带。
车再次启动。
纪星受宠若惊：“见识还承受不起，应该是我欢迎各位指导才是。”
待她重新坐下了，韩廷笑笑，说：“星辰才刚起步，以后还拜托各位多提点照顾。”
韩廷笑一笑，道：“星辰科技的负责人，正在研发3D打印医疗器材，xx大学机械制造本科加研究生。”
他这一番话说得不徐不疾，撒谎连眼睛都不带眨，还意味不明地笑出一声，“有本事就是硬气啊。”
“对，要反复磨。说到底，技术、工艺、设计，这些才是一个产品出类拔萃的关键之处。希望有机会也让我们参观见识一下。”
她一头虚汗，幸好她争气，也算机敏，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听讲，不然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谢谢。”她接过纸巾，匆忙擦去油渍。
她红着脸，喃喃说：“谢谢啊……”
纪星被他这一番话打击得快抬不起头。他说话太狠，哪里知道站在她这个角度的困难和苦处。她道：“现在别人不会来找我。我太弱，没那么厉害。”
他瞟一眼窗外倒退的树木，语气缓了半分，说：“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花在更重要更关键的事情上。跑业务这种事，开个工资，谁都能上岗来做。你是干这个的？”
“关键是机械学院梁文道教授的得意门生，我前阵子去找教授，想挖点儿人才。结果听说教授底下一帮尖子生在研发3D打印，正好，就投资了他们。没办法，实力硬，不肯来东扬给我打工。”
由于韩廷不喝酒，饭局上便没什么人劝酒敬酒，只有几个微微小酌，因而饭局持续时间不长，很快就散了。
“你好你好。”纪星赶紧点头，有些如坐针毡。
“那是自然，都是多年朋友。”韩廷道，“东扬的产品在你们手中销量很好，我还没机会感谢呢。”
有人关切提问：“现在做到哪个阶段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的确有想法有胆魄。”
纪星头皮又是一麻，隐隐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