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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慢慢延展出了粗肥的枝杈。
他想起白天时外面的天空，蓝得惊心动魄，深得幽邃渊邈，就好像在那蓝色的最深处，挤挤挨挨着无数巨硕畸诡的东西。
“嘛啊？”卫东问。
明明应该是最通透清彻的地方，此刻却是压抑逼仄得，让人几乎要患上幽闭恐惧症。
“……”柯寻委婉地一笑，“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吧？”
牧怿然淡淡道：“一秒无痛大概不可能，不过你想死的话，地上的碎石应该会对你有帮助。”
想起他的那张床，就不由想起他卧室的入壁柜里的照片，以及照片上从小到大的那些他。
牧怿然沉吟：“画名既然叫做《信仰》，我想这个局是与宗教有关，娑陀教有很多的分支，神魔体系也十分庞大，现在找破局的路子还有点早。”
这么一想，就有点儿喘不过气。
牧怿然总算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只是通气过度导致的碱中毒。”
柯寻看见这巨影在卫东那顶帐篷旁边停留了足有十分钟之久，终于重新挪动起双腿，向着这边走过来。
“呼吸过度，体内二氧化碳减少，血液中的酸性降低，碱性升高，导致不适。”牧怿然冷冷道。
柯寻露在他手外的眼睛牢牢望着他，然后慢慢弯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垂下了眼皮。
“……请尽量委婉地说。”柯寻说。
不，不是枝杈，是八条手臂和两条腿，粗壮又肥腻，在半空扭曲舞动，像是出生不久哭闹挣动的婴儿。
时间就在这真空似的气氛里流逝，就在柯寻盯着帐篷的眼睛开始变得酸涩时，帐篷上的影子突然有了变化。
白天的时候，尽管阳光灿烂得刺眼，可好像……并没有看到太阳在哪里，光是从天空来的，到处都有，没有一个集中发散下来的源头。
时间在静默中流逝，远山群峰的雪光把帐外的天空映得微明，帐身上印着远远近近的帐篷影，随着草原的夜风微微摇颤。
“干什么？”牧怿然看着他。
“从我们身上穿的衣服质地和款式来看，显然我们的角色不会是奴隶主。”牧怿然收回自己的目光，“然而就算是教派中的信徒，在那个年代，生死也不能由己。”
掀开帐篷帘子，就着远山的雪光在地上挑了一阵，总算挑到两块边缘较锋利的薄石片，拿给牧怿然看：“你要吗，送你一块备用。”
柯寻：“……我感觉到了来自众神的森森恶意。”
牧怿然看着他，动了动唇角：“如果你知道这幅画完成的年代，感受也许会更深刻。”
柯寻抬起手，慢慢地捂在自个儿的脑顶上：“……我听说那时候对奴隶采用的扒皮酷刑，是从头顶把皮割开一道缝，然后灌水银进去，水银往下沉，直接就能把整张人皮从肉上坠脱下去，人还能活一会儿……我去找秦赐。”
柯寻控制不住地粗喘起来，越用力越喘不上来，空气进入鼻腔和口腔，却感觉不到流入气管，肺部因为缺氧而拼命膨胀，一股刺痛挤在胸腔，眼看就要炸裂开来。
巨影缓慢地在帐篷群间挪动着弯屈的双腿，最高的帐篷顶也只到它的膝下，它不紧不慢，在每一顶帐篷的旁边都停下来，像是在仔细观察和挑选。
“柯寻！”牧怿然察觉了柯寻的异样，探身过来盯着他，“你怎么了？”
这巨大的影子以诡异的姿势和角度不断地扭动着，缓缓落在地面，像是一尊巨灵神般，头顶天空，脚踏大地，粗壮塇软的腿迈出很不协调的步子，在这片死寂里发出像是肥胖患者粗重绵缓的喘息声。
柯寻恍然：“所以你才把我捂住，给我增加二氧化碳含量，让血液里的酸碱度重新达到平衡——厉害，不愧是男神。”
柯寻说不出话，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张开嘴呼吸，可还是吸不进一丝空气。
“去问问秦医生有没有什么一秒无痛自杀的好法子，”柯寻说，“我可不想死前看着自己被人扒得光得不能再光。”
牧怿然并不看他，只盘膝坐着，垂着眸子：“想速死，我可以一秒内解决你。”
柯寻不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避，帐篷里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身体的地方，而这一次显然和上一幅画不同，这个东西，像是在进行随机挑选。
说着就要起身。
牧怿然听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再看向他的脸，也没有什么畏惧紧张或不甘，头枕着双臂，架起二郎腿来，像躺在他自己那张乳胶垫子的大床上。
谁知正胡乱琢磨着，渐渐地竟又喘上来了，刚才像是被屏蔽掉的气管，终于重新找回了存在感，有那么几缕空气从牧怿然的手指缝里钻进来，一直钻进了他的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