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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往上走过一程，周蓉隐约听见嘈杂人语，听起来像是小孩子在喧哗嬉戏，转过一排小树，右前方坐落着一座白色庭院，大门右面挂着“金坝村小学”的招牌。
姓倪的老人可能觉得周蓉面善，仔细端详她几眼才反应过来：“你们稍等，我这就去请校长。”
周蓉给她叫懵了。
“我是明慧啊，龚明慧。”
“呼……”
蔡晓光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放心吧，改革开放二十年，经济建设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就，对比十四年前，金坝村肯定会变得更好。”
这时周蓉看了一眼车厢里成筐的梨子：“这梨子是您自己种的？”
光字片发生的事情他们听说了，俩人在家里又吵了一架，周蓉还是坚持己见，说她没有做错，实话实说没错，拒不认错更没错，周秉义被举报、拆迁计划流产、光字片的人大打出手闹出人命都是因为曹德宝、乔春燕那些人的贪婪，如果他们没有把利益看得那么重要，就不会有今日恶果。
周蓉还想多问几句，这时又有一辆农用四轮车开过来，车厢里拉的是红彤彤的火龙果。
周蓉皱了皱眉，有些不爽这人的自私。
“但愿吧。”她又咬了一口苹果，想起那个摆了她一道，没回贵州教书，选择留在吉春文艺出版社工作的章早坡说的话，他说回贵州教书一个月工资80块，留在吉春一个月1200，这差距真是太大了，大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周蓉看着一脸苍白的蔡晓光说道：“怎么了？”
距离周蓉和蔡晓光离婚已经过去四五个月。
“你看这教学楼用料多扎实，建得多好。”
蔡晓光在一边轻轻点头：“听说是省城的建筑队过来修的。”
“周老师，你搞错了，这个阳光教育基金不是省里设立的，它是一家私人机构。”
“哦哦，我想起来了，大导演。”
“咳……”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甭管好事坏事，只要周秉昆做出了成绩，到了周蓉嘴里都会变成对她的恶毒攻击，他做了那么多试图改变她看法的事，不过很遗憾，都失败了，他太失望了，而且和心态扭曲、凡事极端化又不自知的周蓉相处得很累，所以考虑再三，他决定分手。
哗～
这下他还怎么说？告诉她这份为了丈夫不顾个人体面的牺牲确实伟大？天底下多少男人为了老婆孩子没有尊严的活着，多少女人为了老公孩子起早贪黑，辛苦操劳，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像是做出了天大的牺牲一样？
呼出肺间浊气，他指着道路左侧一块块绿油油的山茶田说道：“怎么样？比90年来的时候是不是变化很大？”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为了让你看看秉昆做了多少好事，你爸一直想让光字片的街坊过上好日子，如果不是曹德宝、乔春燕那些人贪得无厌，现在他们已经住进宽敞明亮的楼房了。你一直放不下金坝村的教育事业，秉昆不仅在全市范围援建了二十多所山村小学，还帮他们靠山吃山找到生财之路，而阳光教育基金的存在，能够稳定并吸纳教育行业的人才来此执教，市县一级教育系统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有这样的弟弟，你不觉得自豪吗？”
“……”周蓉沉吟片刻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它的变化？”
“哎，对了明慧，我90年那会儿过来贵州，村里人说你不当老师，跟你丈夫去成都打工了，怎么现在成了金坝小学的校长？”
“走吧，去里面看看。”他没有回到这个问题，带着周蓉沿左手边的石板路往上走。
临近年关，周秉义没给她打电话，蔡晓光没给她打电话，连李素华都把她给忘了，唯一的问好是新年茶话会上校领导假模假样的祝福。
“唔，这是我爱人，周蓉。”
“蔡导，您月前寄来的书收到了，孩子们都很喜欢，我这正寻思找个时间让学生们跟您道谢呢，没想到……”
“一千五？这么高啊。”周蓉吃了一惊，章早坡研究生毕业进入吉春文艺出版社当编辑一个月也才拿一千二百块钱，龚明慧一个山村小学的校长居然有一千五，这……她不知道谁在撒谎：“贵州老师的工资这么高吗？”
这一刻她恨死周秉昆了，抢了她的女儿，拐走李素华，让她在周秉义那里颜面扫地，现在还是因为他，蔡晓光居然要跟她离婚。
这一回他没有说话，从离开金坝村到坐上返城的飞机都没说话。
“阳光教育基金？”周蓉吃了一惊。
哒哒哒～
蔡晓光安慰龚明慧一句，紧赶几步追上负气而走的周蓉。
坐了一天半火车，又乘上开往山区小镇的客车，总共花了两天时间，周蓉和蔡晓光来到了金坝村所在的小盆地。
“倪大爷，是我，蔡晓光，拍电影那个，去年我们聊过。”
“周老师，我记得你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金坝村能有一所像样的小学。”
“晓光，谢谢你能陪我去贵州。”
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什么带她来贵州散散心，看看金坝村有什么改变，只怕蔡晓光早就知道这里的一切看似美好的事物都是周秉昆促成的。
2005年春节。
蔡晓光说就是这份清高和遇事推卸责任，让她走到今日众叛亲离的地步，而周蓉的说法是，如果她清高就不会去找严新了，如果她推卸责任，就不会想要把《我们这代儿女》的剧本给他弄回来了。
周蓉看看前面的村落，疑惑不解：“不进村吗？”
“什么意思？”
“没错。”龚明慧说道：“黄经理说从地基到建筑结构再到墙体材料，建造标准皆优于商业住宅，除非发生地震、山体滑坡这样的地质灾害，不然金坝小学几十年后也能继续使用。”
“所以我才说啊，外界日新月异，这里不可能还是那个村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山沟。”
“你们找谁？”
周蓉没有说话，直到房门关上，才把餐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地上。
“不觉得。”周蓉斩钉截铁地道：“蔡晓光，你想过没有，这个村子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对金坝村这么照顾？其实答案很简单，他这么做就是想让我恶心难受，为了向我证明理想和热情就是一坨牛粪，只有他和他的钱才能改变金坝村的现状。”
老农摆摆手：“晚上分拣好，明天会有专车来拉。”
“私人机构？”
别人除夕夜都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包饺子，她的家里格外冷清，就连暖气也像是突然停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
“蔡晓光，你说什么？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周蓉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没事，就是车在盘山路这么转啊转的，有点儿头晕。”
“你别着急，我去看看她。”
他摆摆手，连做好几个深呼吸，总算感觉好了一点。
话说到这里，后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女声。
没人关心她的婚姻出了什么状况，单位里的同事和一个单元楼里的邻居连说她闲话的兴趣都没有。
“这是金坝村？变化也太大了吧。”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瞧那步履匆匆的样子，似乎在这里多呆一秒钟都觉得是种侮辱。
门从外面推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带着满身烟味走进来，把东西往上铺一丢，鞋一脱，三下五除二爬上自己的床，完了耳机往CD机一插，哼起周杰伦的《东风破》。
“周老师，是村长叫我回来的，在这里当校长一个月有一千二百块钱，算上村里的补贴的三百元钱，比我们夫妻在成都打工的工资都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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