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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任性，大气。
他看看身后的灵车，忽然玩味一笑，效仿电视剧里苏明成的作为走过去。
朱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没把苏明成当哥，没把朱丽当嫂子，在别人家颐指气使，盛气凌人，讲她有钱了，牛，不对吗？
她才不管赵正、石红花那些人是惊叹还是愕然，在她的思维里，是苏家对不起她，她是以德报怨的那一个，当初苏大强窝窝囊囊的，她被赵美兰欺负的时候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赵美兰死了，非逼着他腰杆硬一回不可，何况求她出面办个体面葬礼，要在街坊邻居面前扬眉吐气一回的也是他。
追悼会差不多开完了，接下来就是带着遗体去火化的环节，老二这时才到，很不应该，而且朱丽没来，朱父朱母也没来，叫外人看到，指不定背后怎么议论他们家的事呢。
苏明哲冲苏大强摇头。
苏明玉看了一眼车上的人：“我搅合？苏明成，你来的这么晚你还有理了？”
这个没啥好隐瞒的，苏大强说道：“你啊。”
“既然这样，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叫爸赶你走人是吗？”
骨灰盒外面包着红布，旁边还有打着伞的工作人员，黑西服黑西裤白衬衣黑领带，看起来庄严肃穆。
这番话不仅把后面的亲戚说懵了，苏大强和苏明玉两人也是目瞪口呆。
赵正、石红花等人停止议论朱丽和她父母没来这件事，怀着沉重的心情跟在他的身后前行——不管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总之礼数很到位。
“别说了，快看，苏家老大抱着骨灰出来了。”
苏大强扒着窗户往外看。
“或许是家里临时有事耽搁了吧？”
苏明哲听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知道八成是为房子的事。
中午买小笼包和烫呢子大衣的事她忍了，没想到这个混蛋晚上又给她整出一个王炸，不声不响地把房子拿去卖了。
“你的道理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继续挣钱不是吗？”
“没看到。”
电视剧里的情节是苏明成一下子火了，说她搅和，不想来就不来，没人求她参加。
苏明玉陪着苏大强，或许是得偿所愿，住到了行政套房的原因，老头子已经很努力地在伪装悲伤了，但是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分辨出眼角飞着的一抹意气。
然而苏大强并没有保持沉默，在苏明玉的目光逼迫下缓缓举手，指向林跃。
看他这吸烟的姿势，哪里像才学会的样子？
母女二人因为卖房间反目成仇，又因为买墓地有了交集，如果赵美兰泉下有知，在里面住着会舒服吗？编剧设计这个桥段……细思极恐啊。
林跃指着赵美兰的遗像说道：“苏大强，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话。”
“也不怕大伙儿笑话，我是不同意把妈葬在苏明玉买的墓地里的，至于原因，还请大家评评理，八九年前吧，苏明玉读大二，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家，当时正赶上我跟朱丽订婚，钱不够付首付，妈就效仿当年支援大哥去美国读书的法子，卖了一间房帮我凑足房款，苏大强把这事儿跟苏明玉说了，那她跟我的关系，你们都知道，我也就不赘述了，反正她心里就是生气吧，跑到家里质问妈为什么把房子卖了，妈说男孩子娶老婆压力大，父母不帮衬很难，女孩子就没那么困难了，再说她也小。她不理解，就闹啊，反正说来说去，说到最后把苏大强骂了一通，说他窝囊废，软骨头，没有一家之主的担当，管不了老婆，妈很生气，要打她，她觉得自己大了，翅膀硬了，一怒之下就跟妈说从今往后断绝母女关系，我妈答应了，让她永远别回这个家。我想请问大家，既然断绝了母女关系，没有得到原谅之前，她有什么资格来参加葬礼？”
听筒那边隐约传来苏明玉嫌苏明哲给他打电话的声音。
没有，苏明哲一下飞机，她就说墓地买好了。
林跃想起老家的一个传统……也不能说是传统，应该是约定成俗的规则吧，老人没了以后，像棺材、墓地这种应该儿女各掏一份钱购买，说出去有个好名声，如果谁家的条件不行，可以少出一部分，有钱的兄弟姐妹也能全拿，不过得事先征求亲人的意见，别因为这事儿挨埋怨，搞得好心办坏事。
“走就走，你别后悔。”
按照以往的剧本，她一发火，苏明成会第一时间说好话，哄老婆，但是今天并没有，男人依然坐在沙发上吸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意思是赵美兰，你把我的房间卖了，但是我不计前嫌，帮你在地下买了一间房？
后面的人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连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一脸精神，葬礼上闹幺蛾子这种事可不多见。
“苏！明！成！”
他起身走到门口，把朱丽的包往她怀里一丢：“回你爹妈家好好反思一下，如果还是不能接受租房住，我会在一个月内把你出的那部分房贷还清，然后去民政局办离婚。”
苏明玉跟苏明成和苏明哲商量了吗？
老大被他戳穿心事，有点下不来台。
“听说没有，老苏家的小女儿给她妈在名流陵园买了一块40万的豪华墓地。”
“要说在咱们同德里，还是老苏家风光，大儿子清华毕业，又去美国名校斯坦福硕博连读，现在已经在洛杉矶安家，住着几百平有花园的大别墅，这小女儿也争气，大公司的老总，看这气度，存款得有八位数吧，倒是老二苏明成混得真不咋样。”
感觉挺可乐的，在看守所里，一个因为想要的东西没给就和父母断绝关系的“女儿”，要求一个跟父母关系最好的儿子当众忏悔，讲自己不应该啃老，赵美兰如果泉下有知，会不会被气得再死一次？
苏明玉摆出标志性的鄙夷表情：“苏明成，你也有脸谈钱，墓地是我买的，葬礼钱是我出的，我不挣钱，妈连入土为安都难。”
“是叫朱丽吧？亲家母没了，女方父母总该来一个人吧？你们有看到吗？”
作为家庭丑闻，夫妻二人对外守口如瓶，连老大都没说，那么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天清晨，林跃睡得正香，一阵手机的嗡嗡震响将他惊醒，接起来一听，是苏明哲打电话提醒他带着朱丽过去殡仪馆集合。
葬礼这种事，有多少钱就办多大事，儿女孝顺，死后住小格子九泉之下也瞑目，儿女不孝，就算再造一个秦始皇陵，该气得掀棺材板照样掀棺材板。
不知道被什么晃了下眼，苏大强感觉遗像里的女人似乎活了过来，伸出去的手赶紧抽回来，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他比谁都清楚，赵美兰最稀罕二儿子和朱丽，嫌大儿媳不好相处，找借口没去伺候月子，但是二儿子这边，三天两头过去帮忙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做做饭什么的，说老二没资格参加葬礼，赵美兰要是还活着，搞不好又会让他下跪认错了。
有错吗？回家给父母送葬这么大的事不请假，搞得一车人坐着等她，老蒙问她在干什么，她还隐瞒实情不讲，婚丧嫁娶，放到全世界哪个国家都是人生大事，工作重要还是葬礼重要？这态度没有问题吗？何况有的地方下葬时间是有讲究的，错过了不吉利。
苏明成以前不吸烟啊，怎么今天？
林跃说道：“你要是为我还父母欠款搞砸夫妻关系而遗憾惋惜，我的回答是我是一个成年人了，做事有分寸，你大可放心，不必自责，你要是嫌朱丽和她的父母不出席葬礼给老苏家丢人……”
在林跃看来，苏明玉这种人设，就是编剧拼命迎合豆X、微X上一些自认为家庭重男轻女心存不甘的女人的爽点炮制的剧版女频爽文，非常迎合当下儿女习惯向父母任意索取的那群人的心思，自身利益受损不行，兄弟姐妹得到的待遇不公平不行，感恩的心？你让我受委屈我凭什么感恩？总之自己没问题，都是别人的错。
“明玉，有什么话不能等到妈的葬礼结束后再说。”
“那我打电话也有我的道理。”
朱丽很想说我嫁的是你这个人，但是她对苏明成没有信心，在她看来，苏明成就是个在苏家甜言蜜语讨好赵美兰，在自己家甜言蜜语讨好她的小男人，挣大钱的事这辈子是甭想了，真要沦落到卖了房子租房住的地步，那一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林跃知道苏明哲的意思，把鲜花里的亡母遗像拿起来抱在怀里，朝着那边的灵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