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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陳蹇叔郎中乙巳上元晴和〔一〕

    御柳梢頭晚不風,官梅面上雪都融。如何閶闔新春夜〔二〕、頓有芙蕖滿眼紅〔三〕?十里沙河人最鬧〔四〕,三千世界月方中〔五〕。買燈莫費東坡紙〔六〕,今歲鼇山不入宫〔七〕。

    〔一〕“乙巳”,淳熙十二年(一一八五)。“上元”,正月十五燈節,元宵。

    〔二〕“閶闔”,古代神話以爲天帝居“紫微宫”,其宫門名爲閶闔。這裏以指皇帝所在的都城,實指杭州。

    〔三〕“頓”,驟然,一下子。“芙蕖”,荷花。宋代花燈以蓮花燈式最爲流行,故以芙蕖爲燈的代稱。

    〔四〕“沙河”,即沙河塘,是宋朝杭州燈火最盛的地方。從北宋時即成爲非常熱閙的去處,到南宋尤甚。蘇軾詩:“燈火沙河夜夜春”;王庭珪詩:“行盡沙河塘上路,夜深燈火識昇平。”可作參證。姜夔正月十一日觀燈詞:“沙河塘上春寒淺,看了遊人緩緩歸。”

    〔五〕“三千世界”,具名是“三千大千世界”,佛家名詞(其説以須彌山爲中心、外有“七山”“八海”交互圍繞,海中有“四大洲”,再外有“大鐵圍山”包繞:是爲一“小世界”。合小世界一千,爲“中千世界”。合中千世界一千,爲“大千世界”。“三千世界”即指包括“三”種“千”數的“大千世界”)。此處用來,不過是誇言遍世界、在在處處的泛義,用以襯托豪華、熱鬧的氣氛。

    〔六〕“東坡”,蘇軾,字子瞻,自號東坡居士;眉山人;詩、詞、散文、書法,都有很高的成就。熙寧四年(一〇七一)正月,在開封府推官任,其時宋神宗(趙頊)要買“浙燈”四千餘盞,並令减價收買;因此市場上的燈盡數拘收、禁止私買。蘇軾上書切諫,指出“百姓不可户曉,皆謂陛下以耳目不急之玩,而奪其口體必用之資。賣燈之民,例非豪民,舉債出息,畜之彌年,衣食之計,望此數日。”指出當時人民對統治者的“怨讟”,並説“内帑所儲,孰非民力?”“故臣願陛下將來放燈,與凡游觀苑囿、宴好賜予之類,皆飭有司,務從儉約。”見蘇軾集中《諫買浙燈狀》。後買燈之事竟罷。“東坡紙”,即指此諫紙。

    〔七〕“鼇山”,一種疊千百盞燈綵爲山形的豪奢辦法。此句下有原注云:“十四日晚有旨:徹(即“撤”字)禁中山棚。”山棚即鼇山燈棚,亦稱燈山、綵山。按《東京夢華録》記北宋時汴京情況:“正月十五日元宵,大内前自歲前冬至後,開封府絞縛山棚。……至正月七日,……燈山上綵,金碧相射,錦繡交輝。……綵山左右,以綵結文殊、普賢,跨獅子、白象,各於手指出水五道,其手摇動;用轆轤絞水上燈山尖高處,用木櫃貯之,逐時放下,如瀑布狀。又於左右門(指綵結的横列三門)上各以草把縛成戲龍之狀,用青幕遮籠,草上密置燈燭數萬盞,望之蜿蜒如雙龍飛走。”《武林舊事》記南宋時杭州情況:“一入新正,燈火日盛,皆修内司諸璫(指太監)分主之,競出新意,年異而歲不同,往往於復古、膺福、清燕、明華等殿張掛,及宣德門、梅堂、三閒臺等處臨時取旨,起立鼇山。……禁中嘗令作琉璃燈山,其高五丈,人物皆用機關活動,結大綵樓貯之。……(宣德門)山燈凡數千百種,極其新巧,怪怪奇奇,無所不有。……大率效(北宋)宣和盛際,愈加精妙。”可見其變本加厲、窮奢極侈之一斑。元宵節本是人民爲自己創造的歡樂遊玩的節日,封建統治者就利用機會,爲了自己享樂,大事鋪張,其爪牙更乘機勒索攤派,弊端百出,給人民造成很大的痛苦。本年偶有禁中撤除燈山之説,也不過是虚飾騙人(晚到十四日纔“有旨”,早已鋪張齊備了),燈山以外自更有百般奢靡荒樂之處。作者藉機以含蓄之詞諷剌了這一醉生夢死的荒政。

    大司成顔幾聖率同舍招遊裴園泛舟繞孤山賞荷花晚泊玉壺得十絶句〔一〕(録三)

    小步深登野寺幽,古松將影入茶甌。鈴聲忽起九天半:有塔危峯最上頭。

    船開便與世塵疎,飄若乘風度太虚〔二〕。座上偶然遺餅餌,波間無數出魚〔三〕。

    西湖舊屬野人家,今屬天家不屬他〔四〕:水月亭前且楊柳,集芳園下儘荷花〔五〕。

    〔一〕“大司成”,指國子監祭酒一類的官。“同舍”,指同官者。“裴園”,本是裴禧的園子。“玉壺”,南宋御園之一,在錢塘門外。皆西湖地名。

    〔二〕“太虚”,太空。

    〔三〕此句隱有所諷。

    〔四〕“天家”,皇帝家。“他”,指上句的“野人”。這説自南宋以來人民的西湖爲封建統治者霸佔。

    〔五〕“且”,“儘”,是對文互義,都是形容很多、一眼望不到頭的意思;參考口語中“且有哩”“且没完哩”的“且”字用法。“集芳園”,南宋有名的御園,高宗趙構建造以爲享樂的地方,勝境很多(南宋末賜與賈似道)。

    題曹仲本出示譙國公迎請太后圖自“肅天仗”以下皆紀畫也〔一〕

    題曹仲本出示譙國公迎請太后圖自“肅天仗”以下皆紀畫也德壽宫前春晝長〔二〕,宫中花開宫外香;太皇頤神玉霄上〔三〕,都人久不瞻清光〔四〕。今晨忽見肅天仗〔五〕,翠華黄屋從天降〔六〕。一聲清蹕萬人看〔七〕,天街冰銷樓雪殘。北來又有一紅繖,八鸞三騑金轂端〔八〕。輦中似是瑤池母〔九〕,鳳舃霞裳剪雲霧〔一〇〕。太皇望見天開顔〔一一〕,萬國春風百花舞:————乃是慈寧太后回鸞圖,母子如初千古無〔一二〕;朔雲邊雪旗脚濕〔一三〕,御柳宫梅寒影疎。向來慈寧隔沙漠,倩鴈傳書鴈難託〔一四〕。迎還騩馭彼何人〔一五〕:魏武子孫曹將軍〔一六〕。將軍元是一縫掖〔一七〕,忽攘兩臂挽五石〔一八〕;長揖單于如小兒〔一九〕,奉歸慈輦如折枝〔二〇〕。功蓋天下只戲劇〔二一〕,笑隨赤松蠟雙屐〔二二〕,飄然南山之南、北山北〔二三〕。————君不見岳飛功成不抽身,却道秦家丞相嗔〔二四〕!

    〔一〕“譙國公”,指曹勛。勛字公顯,陽翟(今河南省禹縣)人。“曹仲本”,未詳,疑當是曹勛的後人。“太后”指顯仁太后。姓韋,開封人,徽宗趙佶的“賢妃”,高宗趙構的母親。靖康二年(一一二七),金人攻陷汴京,擄趙佶、趙桓(欽宗)、韋賢妃、趙構的妻子邢氏等人北去,曹勛是隨從同行者。不久逃回,把趙佶、韋妃、邢氏等的祕信帶給趙構;並建議募敢死之士航海入金國設法把徽宗救回來。但因此之故却被調離出守外郡,九年不得遷升。後來宰相秦檜賣國投降議和,金人纔答應把趙佶、趙桓的靈柩和韋賢妃(這時已“遥尊”爲太后)送回;曹勛充當“報謝”金國副使。正使是何鑄,見了金兀朮竟嚇得伏地不能講話,曹勛一力交涉,才算成功。紹興十二年(一一四二)六月,曹勛又充接伴使迎接韋太后。八月,至浙江臨平鎮,趙構來迎,奉韋太后入居慈寧宫。她是被擄諸皇室人等中唯一得生還的。

    〔二〕“德壽宫”,趙構讓位給他的養子趙眘(孝宗)以後,自己作太上皇:居住德壽宫。

    〔三〕“太皇”,太上皇帝,指趙構。“頤神”,養神————無事可作、一味享受。“玉霄上”,猶言“天上”。

    〔四〕“都人”,京都人士。“瞻”,得見。“清光”,這裏指趙構的“面”。

    〔五〕“肅”,整肅,動詞。“天仗”,指皇帝的儀仗,趙構迎韋太后時尚在作皇帝。題已説明:從這句開始,接入敍畫中情景。史書記載:趙構親至臨平迎接,“用黄麾半仗,二千四百八十三人。”

    〔六〕“翠華”,指皇帝儀仗中的旗類,以翠羽爲飾。杜甫詩:“翠華拂天來向東。”“黄屋”,車名,以黄色繒作車蓋的裏子,皇帝所乘。此皆泛詞,並非宋代實際的“制度”。

    〔七〕“清蹕”,皇帝出行要清除道路、禁止行人,是封建統治者駭怕人民反抗他的措施。參看蘇軾詩:“一聲清蹕九門開。”“看”,平聲。

    〔八〕“八鸞”,鸞,鸞鈴(取義是鈴聲似鸞之和鳴;一説,鸞口銜鈴,取其形)。皇帝乘車有“四馬鑣,八鸞鈴”,見《説文》。故有鸞車、鸞駕等名稱(鸞,亦作鑾)。下文“回鸞圖”,鸞即“鑾駕”義。“三騑”,古代駕車之馬在中夾轅者名爲“服”、其外兩旁的“跨轅”馬名爲“騑”。《隋書·禮儀志》:“皇太子鸞輅,駕三馬,左右騑。”三騑當即同此義。“金轂端”,以金飾車轂的端頭;轂,車輪中心圓木,貫軸之處。

    〔九〕“瑤池母”,神話中的西王母(俗稱“王母娘娘”,《穆天子傳》:“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瑤池,傳説中神仙所居之地);此指韋太后。

    〔一〇〕“鳳舃霞裳”,貴族女服,猶俗言“鳳冠霞帔”之類。舃(xì),鞋。“剪雲霧”,喻衣裳之美好如剪裁雲霧而成。

    〔一一〕“天開顔”,指趙構喜見於色。封建時代臣僚諛頌皇帝臉色爲“天顔”。開顔,喜笑。

    〔一二〕“母子如初”,指死裏逃生重逢會面,再作母子。“千古無”,表面是頌詞,千古未有之“盛事”,實則是千古未有之恥辱,語言委婉,骨子裏有諷刺。

    〔一三〕“朔雲”,北地(金國)的雲。這句是婉詞,只用這來代表韋太后在北地所遭的一切經歷,————那是不能形之筆墨的。下句則隱言韋太后歸來已是寡婦。

    〔一四〕漢蘇武等被匈奴覊留,漢昭帝時與匈奴和親,派人求將蘇武等放回,匈奴假言蘇武已死。後來常惠教給漢朝使臣一個計策:向匈奴王説:“我們漢朝皇帝在上林苑射中一隻雁,脚上繫着書信,寫明蘇武等在某處澤中,————根本没有死!”匈奴王大驚。因此後來每每説“雁足傳書”,其實未曾有此事。這裏用此典故,用以切合被北國覊囚的事情。

    〔一五〕“騩(guī)馭(yù)”,指太后的騎乘。《宋史·樂志》:“回騩馭,弭鳳駕。”

    〔一六〕此句指曹勛,用杜甫贈曹霸詩:“將軍魏武(曹操)之子孫。”

    〔一七〕“縫掖”,本作逢掖,下擺寬大的袍子,儒者之服。此以代稱“念書人”,即封建士大夫。

    〔一八〕“攘臂”,奮臂而起————要用力量、動武的姿態。“挽五石”,挽五石弓,————力量極大。

    〔一九〕“長揖”,不行最敬禮,看不起。參看《漢書·高帝紀》:“酈生不拜長揖。”“單(shán)于”,匈奴呼王爲單于。

    〔二〇〕“折枝”,譬喻極易作的小事(一解爲折樹枝,一解爲折肢,出《孟子》)。

    〔二一〕“只戲劇”,猶言如同頑耍、如同兒戲,————極其容易。

    〔二二〕“赤松”,赤松子,古代傳説的仙人,《漢書·張良傳》:“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遊耳。”“蠟”,動詞,上蠟,敷以蠟質,《晉書·阮孚傳》:“孚性好屐(木鞋子),或有詣(造訪)阮,正見自蠟屐,因自嘆曰:‘未知一生當著幾量屐!’”這裏“蠟雙屐”實指著屐遨遊而言。

    〔二三〕《後漢書·法真傳》:“(太守欲聘爲功曹)真曰:‘……若欲吏之,真將在北山之北、南山之南矣!’”

    〔二四〕愛國大將岳飛被賣國漢奸宰相秦檜害死,正是在秦檜和金人議和————投降————並派出使臣往金國請迎韋太后的同時,————其實,“議和”投降,迎回韋氏和趙佶等靈柩,正是用爲國干城的岳飛的屈死换來的。作者的詩句,“曲終奏雅”,也正就是大膽揭露了這個事實内幕。因此,詩中表面所説的一些頌揚曹勛的話頭以及勸他功成早退、“明哲保身”的那套消極理論顯然並非作者真實的主要的意旨所在了。杜甫詩:“切莫近前丞相嗔。”

    按以上係(宋孝宗)淳熙十二年(乙巳·一一八五)作者在杭州吏部郎中任時所作。

    雲龍歌調陸務觀〔一〕

    墨池楊子雲〔二〕,雲間陸士龍〔三〕:天憎二子巧言語,只遣相别無相逢〔四〕。長安市上忽再值〔五〕,向來一别三千歲〔六〕:王母桃花落幾番〔七〕?北斗柄爛銀河乾〔八〕;雙鬢成絲絲似雪,兩翁對面面如丹。借問“别來各何向〔九〕?”渭水東流我西上〔一〇〕。金印斗大值幾錢〔一一〕?錦囊山齊今幾篇〔一二〕?詩家不愁吟不徹〔一三〕,只愁天地無風月〔一四〕。君不見漢家平津侯〔一五〕,東閣冠蓋如雲浮〔一六〕;又不見當時大將軍〔一七〕,公卿羅拜如星奔。————祗今“雲”散“星”亦散,也無鹿登臺榭羊登墳〔一八〕。何時與君上廬阜〔一九〕,都將硯水供瀑布〔二〇〕;磨鐮更斫扶桑樹〔二一〕,擣皮作紙裁烟霧〔二二〕,————雲錦天機織詩句〔二三〕!孤山海棠今已開〔二四〕,上巳未有遊人來〔二五〕;與君火急到一回,“一杯一杯復一杯”,管他玉山頽不頽〔二六〕,————詩名於我何有哉!

    〔一〕“雲龍歌”,戲指詩篇首二句的“子雲”“士龍”兩處字眼,又古有“雲從龍”的話,所以借以爲題。“調(tiáo)”,猶言戲。“陸務觀”,同時詩人陸游的字。

    〔二〕“墨池”,晉王羲之習書法的古蹟,在會稽。“楊子雲”,漢揚雄(楊、揚古通用。隋朝另有一楊雄,與此無涉),字子雲,博學,著《太玄》《法言》等書;唯未聞與“墨池”有關,其故待詳。一説:江西臨川也有王羲之墨池古蹟,作者是江西人,所以引此爲借喻。《能改齋漫録》(卷十一)‘臨川王右軍墨池’條:“臨川郡學,在州治之東,城隅之上,其門庭之間,深而不廣,而旱暵不竭,世傳以爲王右軍之墨池。”曾鞏曾爲作記。此係作者以同姓自比。

    〔三〕“雲間”,今上海松江縣的古名。“陸士龍”,晉陸雲,字士龍,有文名,是雲間人,與荀隱初會時,自稱“雲間陸士龍”,荀對曰“日下荀鳴鶴”,見《世説》及《晉書·陸雲傳》,此用其語,以比陸游。

    〔四〕以上兩句説,好像是天嫉二人善於詩句,所以使其常在分離而不能相聚。

    〔五〕“長安”,周、秦、漢等朝代的都城,借以指南宋行都杭州。“再值”,再次相遇。

    〔六〕“三千歲”,誇張寫法,效法李白的浪漫主義風格。

    〔七〕“王母桃花”,《武帝内傳》:“七月七日,王母至,自設天廚,又命侍女索桃果,……母曰:此桃三千年一生實。……”民間有“王母娘娘蟠桃會”的傳説,即指此。

    〔八〕北斗本是星宿,三星象柄、四星象勺,所以説它柄爛(朽壞)。銀河本是星羣,古人不知,以爲是天河,所以説河乾。以二者繼“三千歲”而又進一步、極力寫時間之久。

    〔九〕“何向”,猶俗語“上哪兒去啦?”

    〔一〇〕《北史·魏孝武帝本紀》永熙三年:“(高歡反)八月,宇文泰遣大都督趙貴、梁禦甲騎二千來赴,乃奉迎帝過河,謂禦曰:‘此水東流,而朕西上!若得重謁洛陽廟,是卿等功也。’帝及左右皆流涕。”(高歡别立孝静帝,是爲東魏。)又參看唐盧象詩:“萬國來朝渭水東。”這裏似以《北史》語喻分道而馳,和自己的不投時好。

    〔一一〕“金印斗大”,《晉書·周顗傳》:“今年殺諸賊奴,取金印如斗大,繫肘。”此指高官。

    〔一二〕“錦囊”,《唐書·李賀傳》:“每旦日出,騎弱馬,從小奚奴背古錦囊,遇所得(指詩句)書投囊中。及暮歸,足成之(綴成全篇)。”後因以錦囊指作詩。“山齊”,積稿如山,極言其詩之富。

    〔一三〕“徹”,猶言完、了。

    〔一四〕“天地無風月”,言宇宙間無詩料對象可供吟詠。

    〔一五〕“平津侯”,漢代常以列侯爲丞相,及公孫弘爲相,獨無爵位,乃特封爲平津侯。

    〔一六〕“東閣”句,公孫弘作相,“開東閣以延賢人”,見《漢書·公孫弘傳》。班固《西都賦》:“冠蓋如雲,七相五公。”以冠蓋(衣冠車蓋)喻封建官僚士大夫。如雲,言其多。

    〔一七〕“大將軍”,漢代韓信、衛青等都曾爲大將軍,位極尊貴。《漢書·汲黯傳》:“大將軍(衛)青既益尊,姊爲皇后;然黯與抗禮。或説黯曰:‘自天子欲令羣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貴誠重:君不可以不拜。’”

    〔一八〕春秋時伍子胥諫吴王夫差,夫差不聽忠言,子胥嘆説:“臣今見麋鹿遊姑蘇之臺也!”意謂吴必亡國,臺榭化爲荒墟,爲野鹿所遊,其事如在目中。見《史記·淮南王傳》。古樂府詩:“今日牛羊上丘壠(墳),當時近前面發紅!”所以説“鹿登臺榭羊登墳”,再加以“也無”,更進一步寫法。

    〔一九〕“廬阜”,江西九江市南的廬山。

    〔二〇〕這是“都將瀑布供硯水”的倒裝。

    〔二一〕“斫(zhuò)”,砍伐。“扶桑樹”,神話説的東海中有巨樹,名扶桑,爲日出之處。樹高數千丈,大一千餘圍,兩幹同根。見《十洲記》。

    〔二二〕“擣皮作紙”,相傳蔡倫發明製紙,“造意用樹膚(皮)、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爲紙”。見《後漢書·蔡倫傳》,故云。“裁烟霧”,剪裁烟霧如絲帛。

    〔二三〕“雲錦天機”,以雲爲錦而爲天上的機杼所織成的,極言美好,非人間所有。李白詩:“手跡尺素中,如天落雲錦。”

    〔二四〕“孤山”,在杭州西湖的後湖與外湖之間,爲名勝之地。

    〔二五〕“上巳”,見第六〇頁《過秀溪長句》注〔一〕。

    〔二六〕上句“一杯一杯復一杯”,是引用李白詩全句。李白詩又云:“玉山自倒非人推”,晉山濤説嵇康“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見《世説·容止》;劉禹錫詩:“紛紛只見玉山頽。”這裏有不屑晉人之意。

    寒食雨中同舍人約遊天竺得十六絶句呈陸務觀〔一〕(録二)

    户户遊春不放春〔二〕,只愁春去不愁貧〔三〕。今朝道是遊人少,————處處園亭處處人。

    萬頃湖光一片春,何須割破損天真〔四〕;却將葑草分疆界〔五〕,葑外垂楊屬别人〔六〕!

    〔一〕“同舍人”,同官者。“天竺”,山名,在杭州西,分上、中、下三天竺。參看第一六〇頁《九月十日同尤延之觀浄慈新殿》注〔九〕。“陸務觀”,見前首注〔一〕。

    〔二〕“不放春”,猶言不讓春白白過去,不饒它。

    〔三〕宋代寒食節(清明前二日)到清明節,是杭州統治階級富豪人家遊賞尋樂的日子,市民階層也受了影響,沾染上奢侈遊逛的習氣。《夢粱録》寫此時情形:“都人不論貧富,傾城而出,笙歌鼎沸,鼓吹喧天,……酒貪歡,不覺日晚:紅霞映水,月掛柳梢,歌韻清圓,樂聲嘹喨,此時猶尚未絶;男跨雕鞍,女乘花轎,次第入城;又使童僕挑着木魚、龍船、花籃、鬧竿等物歸家,以餽親朋鄰里:杭城風俗,侈靡相尚,大抵如此。”所以當時林升有詩句題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諷刺了當時醉生夢死、忘記國恥的醜態。《夢粱録》所説的“不論貧富”,作者這裏所説的“不愁貧”,都是指比起統治階級富豪人家要算貧的一般市民階層而言,其實,他們還是有遊春的能力,真正的貧者,是遊不起春的。

    〔四〕“割破”,指一條長堤把湖面分截開。參看下注。“天真”,猶言天然、自然。

    〔五〕“葑(fèng)”,水中菰草叢生,根盤結泥土,積久爲田。蘇軾知杭州時曾濬治西湖,取積葑作爲長堤,南起南屏山,北接岳王廟,横亙湖水,又加桃柳輝映,成爲名勝之地。《宋史·蘇軾傳》:“西湖多葑,自唐及錢氏,歲輒浚治;宋興,廢之,葑積爲田。軾取葑田積湖中,南北徑三十里,爲長堤以通行者,杭人名曰蘇公堤。”簡稱蘇堤。

    〔六〕按此詩並非真有所不滿於蘇堤,正是借此隱刺南宋朝廷將半壁河山雙手送與敵國。

    跋陸務觀劍南詩稿二首〔一〕(録一)

    劍外歸乘使者車〔二〕,浙東新得左魚符〔三〕。可憐霜鬢何人問,焉用詩名絶世無〔四〕!彫得心肝百雜碎〔五〕,依前塗轍九盤紆〔六〕。少陵生在窮如蝨〔七〕,————千載詩人拜蹇驢〔八〕!

    〔一〕“陸務觀”,陸游字務觀。其詩集名《劍南詩稿》。劍南,唐代所設劍南道,有今四川劍閣以南、大江以北之地,治所在成都。

    〔二〕“劍外”,即指劍南。這句指陸游在四川時爲其詩友范成大闢爲成都府路安撫司參議官兼四川制置使司參議官,歸後任江西常平提舉,爲“使者”。

    〔三〕這句指陸游新任浙東嚴州守官。“魚符”,本唐代制度,是一種職權的符信,用銅製爲魚形,分爲左右兩片,可以拼合驗勘,做官的佩其左片,以魚袋盛之。宋代只存魚袋之名,只是佩飾,並無實物,只用印信了。

    〔四〕“焉用”,何用。“絶世無”,絶代所無,當世第一。

    〔五〕這句説作詩用心之苦,如同將心肝雕刻得都粉碎了。“百雜碎”,俗語,亦作百圾碎。

    〔六〕“依前”,依舊,依然。“塗轍”,猶言道路,此指“命途”。“九盤紆”,言其艱阨之狀。這兩句説詩作得再好也没有用,“命”還是苦得很,在世路上行不通,“時運”乖舛。

    〔七〕“少陵”,杜甫的别號。“窮如蝨”,喻其境遇之困。

    〔八〕“蹇(jiǎn)驢”,跛驢————古時極劣的旅行乘騎物;不必拘着“跛”義,意只謂走不快。杜甫詩:“蹇驢破帽隨金鞍。”(參看杜句:“騎驢三十載,旅食京華春。”)以上兩句説,大詩人生時窮困無比,可是千載以下的學詩者都拜他的蹇驢,————極言其傾倒之至。

    按這首詩雖是贊陸,隱亦自贊。其另首云:“重尋子美(杜甫)行程舊,盡拾靈均(屈原)怨句新。”也是佳句;但全篇未稱,語意較泛,故未録。

    新晴讀樊川詩〔一〕

    江妃瑟裏芰荷風〔二〕,浄掃癡雲展碧穹〔三〕。嫩熱便嗔疎小扇〔四〕,斜陽酷愛弄飛蟲〔五〕。九千刻裏春長雨〔六〕,萬點紅邊花又空!不是樊川珠玉句〔七〕,日長淡煞箇衰翁〔八〕!

    〔一〕“樊川詩”,晚唐杜牧的集子。樊川,水名,在長安南,杜牧祖父杜佑别墅所在。《樊川詩集》今有清人馮集梧注本。

    〔二〕“江妃瑟”,此江妃指湘夫人,即湘靈,《楚辭·遠遊》:“使湘靈鼓瑟兮。”

    〔三〕“癡雲”,凝聚不散的雲。“碧穹”,碧空,藍色的天空。

    〔四〕“嫩熱”,此時是初夏,故云嫩熱。這句以“嫩熱”爲主詞,説好像初夏的嫩熱便來責備人爲何不用小扇————熱雖“嫩”,但已要搧扇子了。

    〔五〕這句句法同上句,也以“斜陽”爲主詞。“酷愛”,甚愛。這是想像新晴後的晚日好像很喜歡“弄飛蟲”————使小蟲在斜照中飛舞起來。

    〔六〕“九千刻”,猶言九十日(春光)。古時計時法:每一晝夜共分爲一百刻,不是現代每小時分爲四刻的刻。可參看南宋人曾極詩:“九十日春晴色少,一千年世亂時多。”是諷剌時政的句子(曾極曾因此獲罪)。

    〔七〕“珠玉句”,喻詩句之好。杜甫詩:“詩成珠玉在揮毫。”

    〔八〕“淡煞”,猶言寂寞煞。“箇”,相當現代語的“這個”。“箇衰翁”,這老頭兒————作者自指。

    幼圃

    蒲橋寓居,庭有刳方石而實以土者,小孫子藝花窠菜本其中,戲名“幼圃”。〔一〕

    寓舍中庭劣半弓〔二〕,燕泥爲圃石爲墉〔三〕。瑞香、萱草一兩本,葱葉、蔊苗三四叢〔四〕。穉子落成小金谷〔五〕,蝸牛卜築别珠宫〔六〕。也思日涉隨兒戲〔七〕,————一徑惟看蟻得通〔八〕!

    〔一〕“蒲橋寓居”,作者在杭州作官時的寓所。蒲橋,在當時興福坊東鹽橋以東,不通水,係一旱橋。“實以土”句,把中間刳空的方石裝滿了土。“藝”,種植,栽培。“其中”,上面省一“於”字。

    〔二〕“劣”,僅僅,剛剛。“半弓”,見第四四頁《閑居初夏午睡起二首》注〔四〕。

    〔三〕“燕泥”,設言燕子壘巢所銜的泥,可見其爲量不多。“墉”,牆垣。

    〔四〕“蔊(hàn)”,雜草,屬十字花科,生於田野,春日開小黄花;莖葉有辛味,可作菜食,名蔊菜。

    〔五〕“穉子”,即稚子,小孩子。“落成”,新建築完工後,舉行某種禮儀來慶祝,叫做落成。“金谷”,晉石崇的園子名金谷,因此成爲好花園子的代稱。

    〔六〕“卜築”,擇地建房。“珠宫”,神話中水神所居的宫闕。以上兩句説,别看“花園”小,對小孩子説來,就是金谷名園一般,對蝸牛(水族)説來,就成了别墅新宫。

    〔七〕“日涉”,用陶潛《歸去來辭》:“園日涉而成趣”句。

    〔八〕“看”,平聲。

    白紵歌舞四時詞〔一〕(録一)

    夏四月以後五月前,麥風槐雨黄梅天〔二〕。君王若道嫌五月,六月炎蒸又何説?水精宫殿冰雪山,芙蕖衣裳菱芡盤〔三〕。————老農背脊曬欲裂〔四〕,君王猶道深宫熱!

    〔一〕《白紵舞》,古代雜舞名,其歌辭稱爲《白紵舞歌》,或省稱《白紵歌》,梁武帝令沈約改其辭爲《四時白紵歌》。“四時”,即春秋四季。

    〔二〕“黄梅天”,即黄梅雨季,江南四五月間蒸濕多雨,其時正當梅子要熟,色已變黄,所以叫作黄梅雨。一説“梅”即潮濕生霉的霉。

    〔三〕可參看《武林舊事·禁中納涼》所記:“禁中避暑,多御復古、選德等殿,及翠寒堂納涼:長松修竹,濃翠蔽日,層巒奇岫,静窈縈深,寒瀑飛空,下注大池可十畝;池中紅白菡萏萬柄,……又置茉莉、素馨、建蘭、……等南花數百盆於廣庭,鼓以風輪,清芬滿殿。御笐兩旁,各設金盆數十架,積雪如山。紗廚後先皆懸掛伽蘭木、真臘龍涎等香珠百斛。蔗漿金盌,珍果玉壺。初不知人間有暑氣也!聞洪景盧(按指洪邁)學士嘗賜對於翠寒堂,三伏中體粟,戰慄不可久立,上問故,笑遣中貴人(太監)以北綾半臂(無袖夾衣)賜之。————則境界可想見矣!”又同書卷七:“淳熙十一年六月初一日,車駕過宫(指孝宗到高宗宫中去省視)。……堂前假山、修竹、古松,不見日色,並無暑氣。……後苑進沆瀣漿、雪浸白酒。……因閒説宣和間公公(指徽宗趙佶)每遇三伏,多在碧玉壺及風泉館、萬荷莊等處納涼:此處涼甚,每次侍宴,雖極暑中亦著衲襖兒也。”

    〔四〕古語常説農民“曝背”而耕耘,指夏天光着脊背挨烈日的曝曬。如《戰國策》所説:“解凍而耕,暴背而耨。”

    按以上係(宋孝宗)淳熙十三年(丙午·一一八六)作者在杭州樞密院詳檢、太子侍讀任時所作。

    走筆送濟翁弟過浙東謁丘宗卿(二首録一)

    走筆送濟翁弟過浙東謁丘宗卿若見丘遲問老夫〔一〕,爲言臞似向來臞〔二〕。更將雙眼寄吾弟,帶去稽山看鑑湖〔三〕。

    〔一〕“丘遲”,以比題中的“丘宗卿”,見第六三頁《辛卯五月送丘宗卿太博出守秀州二首》注〔一〕、注〔三〕。

    〔二〕“臞”,見第二頁《和蕭判官東夫韻寄之》注〔七〕。“臞似向來臞”,比一向的臞還要臞;“臞似”,臞過。

    〔三〕“稽山”“鑑湖”,在浙江紹興。稽山即會稽山,鑑湖又名鏡湖、慶湖,北宋時早已廢涸爲田,南宋初年又稍稍開復。將雙眼寄去以看會稽山水,設想極奇。可參看《吴越春秋》敍伍子胥諫吴王所説:“王若覺寤,吴國世世存焉;若不覺寤,吴國之命斯促矣!員(子胥自稱)不忍稱疾辟易,乃見王之爲擒;員誠前死,掛吾目於門,以觀吴國之喪!”這段設喻(《史記·伍子胥傳》作“而抉吾眼縣(懸)吴東門之上,以觀越寇之入滅吴也!”)。

    曉出浄慈送林子方〔一〕(二首録一)

    曉出浄慈送林子方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二〕,映日荷花别樣紅。

    〔一〕“浄慈”,參看下首注〔一〕。

    〔二〕“接天”,寫湖中蓮荷一望無際,遠處水天相接(如遠望地平線,則天空與地面似相黏連),所以是“接天”。“無窮”,無盡,無邊。

    九月十日同尤延之觀浄慈新殿〔一〕

    昨雨敗重九〔二〕,謂併敗此行〔三〕;雲師出小譎〔四〕,垂曉偷放晴。初愁落君後,我反先出城;竚立已小倦,喜聞馬來聲。南山有新觀〔五〕,大殿初落成〔六〕;入門山脊動,仰目天心横〔七〕;柱起龍活立,簷飛鵬怒升〔八〕;影入西湖中,失盡千峯稜;天竺拉靈隱〔九〕,駿奔總來庭〔一〇〕:老禪定何巧〔一一〕,幻此壯玉京〔一二〕?書生茅三間,飢眠方曲肱〔一三〕。

    〔一〕“尤延之”,名袤,無錫人;紹興進士。詩有名,爲南宋四大家之一,但文集久佚;今僅有後人所輯《梁谿遺稿》一卷。“浄慈”,寺名,當時具名“浄慈報恩光孝禪寺”。與靈隱寺爲西湖南北山二大著名佛寺。《武林舊事》:“其宏壯自昔已然,今益侈大矣。”

    〔二〕“敗”,破壞。指一場雨擾了重陽佳節。

    〔三〕“此行”,指已約會好了同去觀看寺中新建的大殿。

    〔四〕“雲師”,神話中的雲神。“出小譎(jue入聲)”,施展小小的狡獪變化的手段————“神通”。

    〔五〕“觀”,去聲,名詞。可觀的景物。

    〔六〕“落成”,見第一五七頁《幼圃》注〔五〕。

    〔七〕以上兩句寫大殿之嵯峨高大。

    〔八〕以上兩句寫大殿之壯麗:蟠龍雕柱,栩栩如生,飛簷如大鵬展翅。

    〔九〕“天竺”,本山名,此指山上的三天竺寺之下天竺寺,在飛來峯南,當時具名“天竺時思薦福寺”。《武林舊事》:“大抵靈、竺之勝,周回數十里,巖壑尤美,實聚於下天竺寺。”“靈隱”,本亦山名,此指“景德靈隱禪寺”,都是杭州最有名的佛寺。“拉”,相牽引同行的意思。

    〔一〇〕“來庭”,來朝、“臣服”的意思。這説連下天竺、靈隱二大名寺也向浄慈新殿低頭服輸了。

    〔一一〕“老禪”,老僧人。“定何巧”,不知究竟是何神通?

    〔一二〕“幻此”,“變”出這個大殿來。“玉京”,本道家名詞,此借指“首都”。

    〔一三〕“曲肱”,彎了胳臂當枕頭睡覺。《論語》:“曲肱而枕之。”極言書生之貧。

    按凡是稱“報恩光孝”的寺,都是宋高宗趙構逃到南方以後,爲了“紀念”他被虜去的父親徽宗趙佶而指定的。這樣的廟就大肆鋪張修造起來,奢麗無度。而正經事却一點也不辦。此篇詩借“老禪”爲目標,實際是諷刺最高統治者。詩中僅僅以“書生”爲對照相比。然則人民的貧苦又當如何,就不難想見了。

    九月十五夜月細看桂枝北茂南缺未經古人拈出紀以二絶句

    桂樹冰輪兩不齊〔一〕,桂圓不似月圓時〔二〕。吴剛玉斧何曾巧〔三〕,斫盡南枝放北枝〔四〕。

    青天如水月如空,月色天容一皎中。若遣桂華生塞了〔五〕:姮娥無殿兔無宫〔六〕。

    〔一〕“桂樹冰輪”,冰輪指望日的滿月,蘇軾詩:“雲峯缺處湧冰輪”,也説作“玉輪”、“霜輪”等。桂樹指人在地上看到月亮上面的蔭影,想像成爲桂樹,因此也稱月爲“桂魄”、月光爲“桂華”。“不齊”,猶言不相等、不相同、不相稱。這裏指月輪在十五日雖然十分圓滿,而桂影却不圓滿匀停————如題中所説“北茂南缺”。

    〔二〕“時”,猶言“那樣”“一般”,指狀態,不指時間。這種用法在舊詩中很常見。

    〔三〕“吴剛玉斧”,指《酉陽雜俎》所記神話:吴剛,漢朝西河人,學仙,有了過錯,謫令伐月中桂樹,桂高五百丈,每一斧子砍過後,只要斧子一離開樹,樹上的創痕立即合上了,如同原來一樣;因此吴剛這一謫罰實際上就是無盡期的永恒勞役。後來則轉變爲“玉斧修月”的説法,以爲桂樹長滿了,月亮就不再明亮,全賴吴剛砍伐修治。

    〔四〕“南枝”隱指南宋,“北枝”隱指敵人金國。

    〔五〕“生塞了”,猶言生滿了、塞滿了。

    〔六〕月中有“嫦娥”“玉兔”,是熟知的神話。這裏説她們“無宫”“無殿”,即隱指南宋有被金人消滅的危險,以嫦娥、玉兔影射南宋最高統治者。

    按南宋文人往往以“玉斧修月”的故典來隱喻國土的完缺、國家的興亡。如當時曾覿《壺中天》詞:“雲海塵清,山河影滿,桂冷吹香雪。何勞玉斧,金甌千古無缺!”是佞幸之臣向宋高宗、孝宗阿諛獻媚之語。稍晚王沂孫《眉嫵》詞:“千古盈虧休問。嘆慢磨玉斧,難補金鏡!太液池猶在,淒涼處,何人重賦清景?故山夜永。試待他,窺户端正。看雲外山河,還老桂花舊影。”是亡國詞人悼念故國的名句。由宋入元的詩人方回也説:“玉斧難修舊月輪”,意同。都是習見的例子。

    又按作者有《濟翁弟贈白團扇子一面作百竹圖有詩和以謝之》篇,云:“月波初上湧寒金,桂樹風來細有音。特地此君偏作惱,爲儂隔却半輪陰!”亦隱奸臣誤國、中原陷金之恨,可合看。

    早入東省殘月初上〔一〕

    秉燭趨省署〔二〕,兩街猶閉門〔三〕;素娥獨早作〔四〕,碧沼澣黝盆〔五〕:寶釦剥見漆,半稜光剩銀〔六〕。————忽作青白眼〔七〕,圓視向我嗔!黑氣貫瞳子,側睨不敢真〔八〕。皎然一玉李,前行導征輪〔九〕;熒然數金粟,後扈從車塵〔一〇〕。朝雞傳三令〔一一〕,都騎争載奔〔一二〕。星芒銷欲無,月影澹失痕。————金鴉飛上天,吐出紅龍鱗〔一三〕!

    〔一〕“東省”,指祕書省。

    〔二〕“秉燭”,手持燭臺————其實是指隨行的燈籠,説時光還在夜裏,人已起來行動。“省署”,指祕書省,時作者任祕書少監。

    〔三〕“兩街”,街有左右二面,故曰兩街。這句寫街上人家都還未起來。

    〔四〕“素娥”,嫦娥;指月亮。“早作”,早起。

    〔五〕“澣”,洗。“碧沼”,喻天空;“黝盆”,喻月亮大部分被黑影隱蔽。

    〔六〕“釦”,以金飾器口。以上兩句想像譬喻:月本是一隻金色寶盆,而現在金都剥落得露出漆地來,只有少半邊盆口邊沿還剩有銀色————殘月的細彎痕。

    〔七〕“青白眼”,晉阮籍能作青白眼————對俗士則拿白眼睛子來“翻”他,對喜歡的人纔拿黑眼珠兒看他。見《晉書·阮籍傳》。

    〔八〕“側睨”,斜着眼瞧。

    〔九〕“玉李”,喻啓明星(金星),好像給月馭作前導。《金樓子》:“星如玉李”;司馬光詩:“太白明如李。”

    〔一〇〕“金粟”,喻未没的殘星,好像給月馭作隨從。“扈(hù)”,隨車侍從的人員。“車塵”,車過後揚起的塵土。

    〔一一〕猶俗語:“鷄叫三遍。”參看韓愈詩:“鷄三號,更五點。”

    〔一二〕“都騎(jì)”,官僚的乘馬。“載”,語助詞。陶潛文:“載欣載奔。”

    〔一三〕“金鴉”,指日,古代神話傳説日中有三足烏。“紅龍鱗”,比喻朝霞紅雲碎如鱗甲。

    送德輪行者〔一〕

    瀝血抄經奈若何〔二〕,十年依舊一頭陀〔三〕。袈裟未著愁多事〔四〕,————著了袈裟事更多!

    〔一〕“行者”,有三義:一是男子有志出家、依住僧寺者,即俗謂“帶髮修行”未被正式薙度的;一是行脚乞食的苦行僧人,即頭陀;一是泛指修行者。此詩是第二義。

    〔二〕“瀝血抄經”,《鶴林玉露》引作“刺血抄經”:韓愈詩:“瀝血以書辭。”刺血抄寫佛經,是表極端虔誠的作法。也就是一種“苦行”。“若”,君,你。

    〔三〕“頭陀”,梵語譯音,義爲“抖擻(除去貪嗔、愚癡、煩惱等)”。

    〔四〕“袈裟”,亦名緇衣,僧人所穿的法衣,俗亦名偏衫。“愁”,《鶴林玉露》引作“言”。

    宋人羅大經《鶴林玉露》卷八:“楊誠齋贈抄經頭陀詩云云(引全文)。今世儒生竭半生之精力以應舉覓官,幸而得之,便指爲富貴安逸之媒,非特於學問切己事不知盡心,而書册亦幾絶交,如韓昌黎所謂‘牆角君看短檠棄’、陳后山所謂‘一登吏部選,筆硯隨埽除’者多矣,是未知著了袈裟之事更多也。”清人王士禛《香祖筆記》:“近吴湖州園次(吴綺)遊廣州,有僧大汕者,日伺候督撫、將軍、諸監司之門,一日向吴自述酬應雜遝,不堪其苦,吴笑應之曰:‘汝既苦之,何不出了家?’座上皆大噱。……楊誠齋詩云:‘袈裟未著言多事,著了袈裟事更多!’其此僧之謂乎!”(袁枚《隨園詩話》卷十一引此,小誤,又將楊詩另引以爲己之創見,又誤以“言多事”爲“嫌多事”。)是宋人和清人對此詩的理解頗不一致。細玩詩意,似當以宋人所解爲近是。

    按以上係(宋孝宗)淳熙十四年(丁未·一一八七)作在杭祕書少監任所作。

    和段季承左藏惠四絶句〔一〕(録二)

    箇箇詩家各築壇,一家横割一江山。————祗知輕薄唐將晚〔二〕,更解攀翻晉以還〔三〕!

    道是詩壇萬丈高,端能辦却一生勞〔四〕。阿誰不識珠將玉〔五〕?若箇關渠風更騷〔六〕?

    〔一〕“左藏”,在此是官名省稱。當時的國庫,分爲左藏東庫、左藏西庫(此外尚有封樁庫、安邊太平庫)。設有庫使等官。

    〔二〕這句説當時江西詩派的瞧不起晚唐體詩人,肆行輕薄譏嘲;而此時期凡是反抗江西派、想要擺脱其束縛的,却莫不是從學習晚唐詩人下手。所以當時江西派與晚唐體二者成爲對壘局面。作者是支持晚唐而反對墨守江西、自劃自限的。

    〔三〕“更解”,“哪更解”的省語。“攀翻”,攀折、采摘、撫弄等意思,借爲涉獵、汲取義。李白詩:“别後若見之,爲余一攀翻(指驛亭間的三楊樹而言)。”“晉以還”,指六朝詩人。高抬“漢、魏”詩、以爲“高古”不可超越,而輕視六朝、以爲淫靡浮豔,也是當時的一般成見。這首詩意在反對盲目崇拜墨守一個大名頭而不知廣泛汲取各時代各流派的真正長處。

    〔四〕“端”,端的,真個。“辦却”,猶言“費掉了”。這説真是把一生的精力都耗在這上面。

    〔五〕“阿誰”,誰。阿是語詞,無義。“珠將玉”,珠和玉。“將”,和下句的“更”,互文同義,都是“和”“與”的意思。珠玉,指文詞之光彩動人,杜甫詩:“詩成珠玉在揮毫。”這裏則特指字面的美好,而無内容可取。

    〔六〕“若箇”,哪個,誰個。“關渠”,關他;“關”是關繫、關涉,“他”是虚詞墊字,無義。“風更騷”,指《詩經》的《風》《雅》部分和《楚辭》的《離騷》,這是最有名的古代詩篇,内容很多是有價值的,反映歷史社會、具有進步思想和人民性,古代注疏家雖然站在封建士大夫的階級立場上,也能看出它們是“緣政而作”的。這些作品對後來的詩歌創作有重大影響,構成一種優良的傳統。“風騷”,就是代表這種概念的一個成詞。參考杜甫詩:“陶謝不枝梧,風騷共推激。”作者指出當時詩人忘掉了他們的創作職責,而只把詩當作吟風弄月、搬弄文字的把戲。

    按以上係(宋孝宗)淳熙十五年(戊申·一一八八)作者在杭所作。

    明發南屏〔一〕

    新晴在在野花香〔二〕,過雨迢迢沙路長。兩度立朝今結局〔三〕,一生行客老還鄉。猶嫌數騎傳書札〔四〕,剩喜千山入肺腸〔五〕。到得前頭上船處,莫將白髮照滄浪〔六〕。

    〔一〕淳熙十五年(一一八八)四月,作者因議張浚配享事與朝廷意見不合,罷朝官出守高安,既得命令,即出朝寄宿南屏山興教寺。此題則是從南屏啓程的意思。“明發”,見第六頁《明發石山》注〔一〕。

    〔二〕“在在”,處處。

    〔三〕作者前次自乾道六年至九年曾在朝,作國子博士、太常博士、太常丞、將作少監等官;這次自淳熙十一年至本年,又作京官,由吏部員外郎官至祕書少監。所以説“兩度立朝”。

    〔四〕“數騎(jì)”,指來自京中同官者的乘馬送信人。

    〔五〕“剩喜”,儘喜,多喜。

    〔六〕“滄浪(láng)”,水名。《孟子·離婁》:“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詩家相承以爲高蹈江湖的詞句。

    按羅大經《鶴林玉露》:“高廟(宋高宗)配享,洪容齋(邁)在翰苑,以吕頤浩、趙鼎、韓世忠、張俊四人爲請;蓋文武各用兩人,出於孝宗聖意也。遂令侍從議。時宇文子英等十一人以爲宜如明詔,而識者多謂吕元直(即頤浩)不厭(滿)人望,張魏公(浚)不應獨遺。楊誠齋時爲祕書少監,上書争之,以‘欺’‘專’‘私’三罪斥容齋;且言魏公有社稷大功五:建復辟之勛(宋高宗曾一度爲苗傅逼迫退位,請太后垂簾聽政。),一也;發儲嗣之議,二也;誅范瓊以正朝綱,三也;用吴玠以保全蜀,四也;却劉麟以定江左,五也。於是有旨,再令詳議。越數日,上忽諭大臣曰:‘吕頤浩等配享,正合公論,更不須議。洪邁固是輕率,楊萬里亦未免浮薄!’於是二人皆求去:容齋守南徐,誠齋守高安。而魏公迄不得配食。誠齋詩云:‘出却金宫入梵宫,翠微緑霧染衣濃。三年不識西湖月,一夜初聞南澗鐘。藏室蓬山真昨戲,園翁溪友得今從。若非朝士追相送,何處冥鴻更有蹤?’又云:(即本篇詩,略。)此去國時詩也,可謂無幾微見於顔面矣!”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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