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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按給高宗趙構擇臣僚配享廟祀,表面看去,爲此而争人選,好像是封建禮教中無聊之事,值不得去評論,而實質上仍然是愛國主戰和賣國主和兩派的尖鋭政治鬭争中的一種曲折表現。作者堅決支持張浚,因而被斥爲“浮薄”,這件事可以窺見宋孝宗的荒謬的見解之一面。作者離杭,作此二詩,表示出和當時統治集團中的當政派從此就要各奔前程的決心,而詞句間一點訐激牢騷之氣也没有,這事本身就反駁了趙眘對他所下的“浮薄”評語。

    過南蕩(三首録二)

    秧纔束髮幼相依〔一〕,麥已掀髯喜可知〔二〕。笑殺槿籬能耐事〔三〕,東扶西倒野酴醿〔四〕。

    近岫遥峯翠作圍〔五〕,平田小港碧行遲。垂楊一徑深深去,阿那人家住得奇〔六〕!

    〔一〕“束髮”,古代習俗,男孩子到成童年紀,要將頭髮結起來。這裏以童子束髮喻新秧的形象,所以下面用一“幼”字雙關。

    〔二〕“掀髯”,有鬍子的人笑時的形容,掀是形容鬍鬚張起之狀。這裏用掀髯喻麥芒張起,已將成熟,所以下面用一“喜”字雙關。

    〔三〕“槿籬”,槿,木槿,一種灌木,插之易活,又開各色大花,所以農家多種植以爲籬牆。南齊謝朓詩:“插槿當列墉。”

    〔四〕“酴醿”,即荼,花色黄白,很美麗,舊日以爲是春天最後開的花。酴釄,本酒名,荼花以色似此酒,故亦名酴醿。因此這裏作者又用“東扶西倒”形容醉人的話來雙關成趣。

    〔五〕“岫(xiù)”,山的峯巒,與下面“峯”字對文互義。

    〔六〕“阿那”,阿讀入聲如“屋”,發語詞,無義。阿那,亦作“兀那”,元曲中多見。

    過楊村

    石橋兩畔好人煙,匹似諸村别一川〔一〕:楊柳陰中新酒店,蒲萄架底小漁船;紅紅白白花臨水,碧碧黄黄麥際天〔二〕。政爾清和還在道〔三〕,爲誰辛苦不歸田?

    〔一〕“匹似”,比起來。“一川”,一片平地,一帶地方。川是“平川”的川,不指水流。這句説,楊村這地方真美,和其他諸村比起來,簡直另是一境,逈然不同。

    〔二〕“際天”,接天,挨着了天,————指一眼望不到頭(地平線上),地天相接;不是説麥子“高得”快挨着了天。

    〔三〕“政爾”,正爾。“清和”,通常指初夏四月的氣候。“在道”,在旅途中。這句説正當這般清和好季節,却還在旅途————宦途————中奔波。

    洗面絶句

    浙山兩岸送歸艎〔一〕,新擣春藍淺染蒼〔二〕。自汲江波供盥漱〔三〕,清晨滿面落花香。

    〔一〕“艎(huáng)”,艅艎,船名。

    〔二〕“藍”,蓼科植物,葉可作染料;據《通志》説:藍有三種:蓼藍,染緑:大藍,染淺碧;槐藍,染青。“蒼”,青緑色。此指山色。

    〔三〕“盥(guàn)漱”,洗面漱口。

    嘲穉子〔一〕

    雨裏船中不自由〔二〕,無愁穉子亦成愁。看渠坐睡何曾醒,————及至教眠却掉頭〔三〕!

    〔一〕“穉子”,見第一五七頁《幼圃》注〔五〕。

    〔二〕“不自由”,不自在,不快活,寂寞無聊。下句的“愁”亦即此意。

    〔三〕“教”,讀平聲如“交”。“教眠”,叫他躺下正式地睡————他已然悶睏得坐着打起盹來了。“掉頭”,摇頭————説不睡、不睏!

    按以上係(宋孝宗)淳熙十五年(戊申·一一八八)作者棄官請祠返里途中所作。

    感秋五首(録二)

    隤照趣夕黯〔一〕,孤燈啓宵明;老夫倦欲睡,似醉復如醒〔二〕;寸心無寸恨,坦如江海清。————秋蛩何爲者〔三〕、四面作怨聲?淒惻竟未已,抑揚殊不平;切切百千語〔四〕,遞遞三四更〔五〕;遶砌尋不得〔六〕,————静坐復争鳴!有口汝自苦,我醉不汝聽〔七〕!

    秋曉寒可忍,秋夕永難度〔八〕;青燈照書册,兩眼如隔霧〔九〕;掩卷却孤坐〔一〇〕,塊然與誰語〔一一〕?倒卧、卧不得,起行、行無處。————屋角忽生明:山月到庭户;似憐幽獨人〔一二〕,深夜約清晤:我吟月解聽〔一三〕,月轉我亦步〔一四〕。何必更讀書,且與月聯句〔一五〕!

    〔一〕“隤(頽)照”,落日。“趣(cù)”,催促。“夕黯”,夜晚的黑暗。

    〔二〕“醒”,讀平聲。這句寫睏的感覺。

    〔三〕“秋蛩(qióng)”,吟蛩,蟋蟀。

    〔四〕“切切”,形容低聲私語的細碎聲音,又兼有悲切義。《家語·六本》:“援琴而歌,切切而哀。”白居易詩:“小絃切切如私語。”

    〔五〕“遞遞”,猶言接接續續。

    〔六〕“砌”,階砌,甃石爲階的地方————蟋蟀所居。

    〔七〕“不汝聽”,不聽你!古代漢語反面句多將賓詞放在動詞的前面。

    〔八〕“永”,長。

    〔九〕“如隔霧”形容老人眼花;參看杜甫詩:“老年花似霧中看(平聲)。”

    〔一〇〕“掩卷”,合上書不讀了。

    〔一一〕“塊然”,獨居無侶的形容。“語”,讀去聲,動詞。

    〔一二〕“幽獨”,孤獨,但着重在形容心境;參看第七頁《普明寺見梅》注〔四〕。

    〔一三〕我吟詩,月亮懂得聽我吟。

    〔一四〕月亮走,我也跟着她走。“轉”,詩詞中凡寫日、月、蔭影的逐漸移動,多用轉字,如蘇軾詞:“桐陰轉午”,杜甫詩:“斜暉轉樹腰”,都是其例。

    〔一五〕“聯句”,兩位(或更多)詩人合作一首詩,甲起上句,乙續下句(或其他續法),接聯成篇,叫作聯句。

    郡圃上巳(二首録一)

    尋春不見只思還,————却在來仙小崦間〔一〕:映出一川桃李好〔二〕,只消外面矮青山〔三〕。

    〔一〕“來仙”,山名。“崦(yǎn)”,在這裏只是“山”字的仄聲替代字,别無深義。

    〔二〕“一川”,見第一五二頁《過楊村》注〔一〕。

    〔三〕“消”,須。按一帶平川滿是桃李花,背後有青山作背景,才顯得襯托出的顔色更爲蒨麗,詩中寫到這一點道理的還不多見。又作者《晴後再雪》絶句:“八盤嶺上雪偏清,萬斛瓊塵作一傾,空裏仰看(平聲)都不見,————碧山映得却分明。”亦異曲同工。其細心敏感,皆寫他人所未能寫。

    披仙閣上觀酴醿(二首録一)

    仰架遥看時見些〔一〕,登樓下瞰脱然佳〔二〕:酴醿蝴蝶渾無辨〔三〕,————飛去方知不是花。

    〔一〕“仰架”,仰望花架。仰是動詞。“看”,讀平聲。按“些”,和“佳”“花”等字在古時語音是押韻的。

    〔二〕“瞰(kàn)”,俯視。“脱然”,形容舒暢喜悦。

    〔三〕“渾”,全然。

    作者另有《曉行望雲山》一詩:“霽天欲曉未明間,滿目奇峯總可觀。————却有一峯忽然長,方知不動是真山!”與此篇可謂異曲同工。

    亦山亭前梅子

    道旁小樹復低枝,摘盡青梅肯更遺?偶爾葉間留一箇,————且看漏眼幾多時〔一〕!

    〔一〕“看”,讀平聲。“漏眼”,偶爲人眼漏掉,未看到。俗語,現在還有這樣説的。這首小詩是暗指南宋朝廷的不容愛國正義人士立足,一個一個都被擠斥而去;偶爾遺漏一個,也不過遲早之間,總會像梅子一樣,被人摘盡才罷。

    觀迎神小兒社〔一〕

    花帽銖來重〔二〕,綃裳水樣秋〔三〕;强行終較嬾,姸唱却成羞;鸚鵡棲葱指〔四〕,芙蕖載錦舟〔五〕。休看小兒社,只益老人愁〔六〕。

    〔一〕“社”,即迎神賽會的“會”,具名“社會”、“社火(火即後來的“夥”字,不是燈火、煙火的火)”、“社陌”。參看《水滸傳》第三十二回:“宋江看時,却是一夥舞‘鮑老’的,……那相陪的梯己人却認的社火隊裏,便教分開衆人,讓宋江看。那跳‘鮑老’的,身軀紐得村村勢勢的,宋江看了,呵呵大笑。”又第六十五回:“只得裝扮社火。豪富之家,催促懸掛花燈。”《紅樓夢》第一回:“因士隱命家人霍起抱了英蓮去看社火花燈。”都是例子。因爲各有組織,表演、陳列的技藝、觀賞物品,各不相同,所以各自命名爲“某某社”,猶如後來有稱“某某老會”的;社、會、火,意義略同。南宋時候大都在除夕、元宵等節日與各廟期(“神”的“生辰”)舉行。成人、軍士、伎女裝扮表演的爲多,也有兒童扮演的,如當時杭州有“小兒竹馬”“女童清音”等社。本篇所寫是筠州(江西高安)地方六月間事,當是廟會,如杭州六月六日有顯應觀“崔府君誕辰”廟會,亦即此類。

    〔二〕“銖”,古時衡量名稱,二十四銖爲一兩。“來”,約計之詞。“銖來重”,極言其輕巧;也兼寫夏季衣裝之薄。

    〔三〕“綃(xiāo)”,生絲所織的綢類。“水樣秋”,形容夏季裝扮、衣綵的顔色都淺雅蒨麗。參考唐温庭筠詞:“藕絲秋色淺”(藕絲,一説指絲織品之細,一説即“藕絲褐”色,簡稱爲“藕褐”,訛作“藕合”“藕荷”者)。

    〔四〕“葱指”,寫女童手指之美。“鸚鵡”,歌舞者手中所持之裝飾物。如《夢粱録》所載:“諸行社隊……又有小女童子,執琴瑟,妓家伏役婆嫂喬妝繡體浪兒,手擎花籃、精巧籠仗;其官私伎女,……次擇秀麗有名者,帶珠翠朵、玉冠兒,銷金衫兒、裙兒,各執花斗鼓兒……”,略可見一時習俗。

    〔五〕“芙蕖”,荷花。“錦舟”,當是指“划旱船”,舟上飾以荷花,爲蓮舟形象。“划旱船”社,見《武林舊事》;“旱龍船”社,見《西湖老人繁勝録》。各地風俗略同。

    〔六〕“看”,讀平聲。“益”,增加,助長。

    雨後曉登碧落堂

    清晨上碧落〔一〕,親手啓後户。斜東見西山,粹碧無纖霧;須臾半崦間〔二〕,冉冉動微絮;吹作千峯雲,立變萬姿度。正北尋米山,遥隔一片雨;亭亭如仙子,曉起澣月露;天衣異人世,一色製輕素。兩山誰不奇?徘徊未能去〔三〕!

    〔一〕“上碧落”,即題中的“登碧落堂”,堂在筠州郡署内。

    〔二〕“崦”,見第一七一頁《郡圃上巳》注〔一〕。

    〔三〕作者另有一首《碧落堂曉望荷山》詩,寫道:“荷山非不高,城裏自不見;一登碧落堂,山色正對面:如人卧平地,躍起立天半;指揮出伏兵,萬騎横隔岸;後乘來未已,前驅瞻已遠。晨光到巖壑,人物俱蒨絢;緑屏紛開闔,翠旗閃舒卷。安得垂天虹?橋虚度雲巘。老鈴(役卒)偶報事,郡庭集賓贊(衙門裏人位齊集,等參見他、辦公事)。匆匆换山巾,默默下林坂。”也寫得很好,可以合看。“去”,離開。

    羲娥謡

    中秋夜宿辟邪市,詰朝早起,曉星已上,日欲出而月未落,光景萬變,蓋天下奇觀也,作《羲娥謡》以紀之。

    羲和夢破欲啓行〔一〕,紫金畢逋啼一聲〔二〕;聲從天上落人世,千村萬落鷄争鳴。素娥西征未歸去,簸弄銀盤浣風露;一丸玉彈東飛來〔三〕,打落桂林雪毛兔〔四〕。誰將紅錦幕半天〔五〕?赤光絳氣貫山川;須臾却駕丹砂轂〔六〕,推上寒空輾蒼玉〔七〕。詩翁已行十里强〔八〕,————羲和早起道無雙〔九〕?

    〔一〕“羲和”,古代神話裏的日神。“夢破”,夢醒。————睡够了,一覺醒來。

    〔二〕“畢逋”,烏鴉的别稱。《後漢書·五行志》載童謡:“城上烏,尾畢逋。”“紫金畢逋”,喻金色太陽。

    〔三〕“玉彈(dàn)”,指啓明星,即序中的“曉星”。

    〔四〕“桂林雪毛兔”,喻月,因神話説月中有桂樹、白兔。

    〔五〕“幕”,動詞;遮,圍,掩蓋。

    〔六〕“須臾”,不一會兒,俄頃之間。“丹砂轂”,喻日形如紅車輪。

    〔七〕“輾(niǎn)”,車輪碾軋。“蒼玉”,青玉,喻天空。

    〔八〕“詩翁”,作者自指。“十里强”,十里多路。强字用法見第一〇頁《曉立普明寺門時已過立春去除夕三日爾將歸有嘆》注〔六〕。

    〔九〕這句猶言:誰説太陽起身是天下數第一的!

    小憩土坊鎮新店進退格〔一〕

    下轎逢新店〔二〕,排門得小軒〔三〕。中間一棐几〔四〕,相對兩蒲團。椽竹青留節〔五〕,簷茅白帶根。明窗有遺恨:接處紙痕斑〔六〕。

    〔一〕“進退格”,見第一〇三頁《霜寒轆轤體》注〔一〕。

    〔二〕“下轎”,指行途中要頓歇,從竹轎裏下來。竹轎是當時南方旅行所乘坐的交通工具。

    〔三〕“排門”,猶言推門,指開門而入。

    〔四〕“棐(fěi)几”,榧木几案————實指白木(不加油漆的)几,不是特指榧木所作。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曾因“棐几滑浄”而寫字於其上,見《晉書》。此與下句寫傢具之簡單樸素。

    〔五〕“椽(chuán)竹”,指屋頂椽子是用竹子搭架的。此與下句寫房屋之簡潔清新。

    〔六〕上面寫,這樣的小屋子,俱極可人意,無可憾之處;此處接説,只有一點遺恨:窗紙糊時接了一個“接頭”(兩紙黏接處,成爲一條窄線條,因成雙層、較厚,透光性便較差),顯得雪白的窗户暗了一些些。————説是“遺恨”,其實這樣的“遺恨”,正足見這個小村店的可喜。如果以爲詩人本意真是要挑剔吹求,那就是“被作者瞞過”了。

    詠十里塘姜店水亭前竹林

    一見此君面〔一〕,荒村不是村;斜陽與可筆〔二〕,棲雀子猷魂〔三〕。客思方無那〔四〕,詩愁得共論〔五〕;問渠:“能飲否?”————把酒酹霜根〔六〕。

    〔一〕“此君”,指竹。《晉書·王徽之傳》:“嘗寄居空宅中,便令種竹;或問其故,但嘯咏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耶?’”後人便以“此君”爲竹的故典。

    〔二〕“與可”,宋文同,字與可,梓潼人,皇祐進士,曾守湖州,善畫,尤工畫竹,同時的蘇軾對他的畫竹評價極高,作有《篔簹谷畫竹記》,專記其事。這説竹子被斜陽一照,影落地上,如同文與可的名畫一般。

    〔三〕“子猷”,王徽之的字。徽之愛竹,已見注〔一〕;又曾過人家園子,見竹好,逕入看竹,不向園主人交一語。這説竹上棲雀,大概是徽之的魂靈所化吧?

    〔四〕“客思(sì)”,猶言客懷、旅人的心情。“無那(nuò)”,無奈。

    〔五〕“論”,讀平聲。這説情懷可以與竹共語。

    〔六〕“把酒”,持酒。“(lèi)”,以酒灑地,含有祝祭、勸酬的意思。“霜根”,指竹根。

    過上湖嶺望招賢江南北山(四首録二)

    嶺下看山似伏濤〔一〕,————見人上嶺旋争豪〔二〕;一登一陟一回顧〔三〕:我脚高時他更高〔四〕!

    曉日秋山破格奇,青紅明滅舞清漪〔五〕;畫工着色饒渠巧〔六〕,便有此容無此姿〔七〕。

    〔一〕“伏濤”,波濤有“起”有“伏”,伏濤是指比較平静、未有大浪掀起的水勢————比喻在嶺下看山,看不出有多大高峻特起之勢。

    〔二〕“旋争豪”,旋,見第九七頁《城頭秋望》注〔二〕;争豪指和人争勝————你高,我更高!

    〔三〕“陟(zhì)”,升高。

    〔四〕作者另有《寄題王國華環秀樓》二首之二:“平地看山山絶低,上樓山色逐層奇。不知山與樓争長(zhǎng)?爲復(還是)樓隨山脚移?”與本篇可合看。

    〔五〕這句寫日光照山,又倒映在江水中,江水動盪,青紅彩絢,而隨水波舞動。“漪”,猶言水,但含有波紋微盪的意思。

    〔六〕“着色”,指彩色繪畫,相對於“水墨”畫而言。“饒渠巧”,憑他怎麽巧,任他再巧。

    〔七〕“容”,指不動的形、色;“姿”,指活的動的姿態神情。

    江水

    水色本正白,積深自成緑;江妃將底藥〔一〕、軟此千里玉〔二〕?詩人酒未醒〔三〕,快吸一川淥〔四〕;無物嚥清甘〔五〕,————和露嚼野菊。

    〔一〕“江妃”,想像的江神;我國古代神話中凡山川之神多屬女性。“將底藥”,拿什麽藥?

    〔二〕“千里玉”,喻江水。

    〔三〕“詩人”,作者自指。“醒”,讀平聲。

    〔四〕“淥”水清爲淥;此作名詞。“快吸”的“快”是形容痛快,不是指時間的快慢。吸,即飲義。吸淥,意思是要以此解酒。

    〔五〕“清甘”,指江水。“無物”,意指没有“就”水喫的菜,————猶如喝酒要有“下”酒之物。

    下横山灘頭望金華山(四首録一)

    山思江情不負伊〔一〕,雨姿晴態總成奇:閉門覓句非詩法〔二〕,只是征行自有詩〔三〕。

    〔一〕“思”,去聲;名詞。“伊”,他。此詩是四首之二,前一首説:“篙師只管信船流,不作前灘水石謀;却被驚湍漩三轉,倒將船尾作船頭。”伊,承上詩指篙師而言。

    〔二〕“閉門覓句”,出黄庭堅詩:“閉門覓句陳無己,對客揮毫秦少游。”上句寫陳師道(字無己,曾做正字官),作詩時構思之艱苦;下句寫秦觀(字少游),正相反,揮筆立成。《石林詩話》:“陳無己每登臨得句,即急歸,卧一榻,以被蒙之————謂之吟榻————家人知之,即貓犬皆逐之,嬰兒稚子亦皆抱持寄鄰家。”正是“閉門覓句”的詳細注脚。嚴格説來,“閉門覓句”只是整個創作過程中正式着手寫作的一個步驟,本亦無可厚非,因爲其以前階段的所謂“登臨”“得句”,其實就是包括着他生活中的實踐、感受、構思等等過程而説了;後來則往往把“閉門覓句”絶對化,以爲陳師道僅僅靠這來作詩,那是並不完全正確的。元元好問詩:“池塘春草謝家春,萬古千秋五字新。傳語閉門陳正字:可憐無補費精神。”雖然意在説明詩句貴自然,主張信手而得,無事艱苦鍛鍊,但也是一種把“閉門覓句”絶對化的認識,並且徹底否定寫作這一步驟中的用心攻苦,另成一種偏頗之見。作者這裏則又不僅是把“閉門覓句”理解爲生活圈子狹小,而且可能含有關上門只務空想,或只向書册、文字、格律等技巧形式問題上費心思的意思了。詩人遣詞見意,往往如此引伸推演;讀者只可分别領其大旨,而不必以詞害義。

    〔三〕“征行”,旅行。作者意思説,出門游歷,山光水色、雨態晴姿,都足以添詩思、供詩料。作者在當時還不可能明白生活方是創作淵泉這一重要意義。不過封建士大夫的生活圈子是很狹隘的,旅行就是他們生活中的重大變换了,而且旅行究竟可以使他們見聞加廣,感受加深,和人民有較多些的接觸機會,所以他們在旅行中往往確能産生較多較好具有充實内容的詩篇,而不只是增添了“詩情”“詩料”,這也是事實。只是我們依然不能誇大作者的本來認識,誇大得至於和我們今天的認識一樣。例如同時詩人陸游在此詩的二十多年以後也曾寫道:“法不孤生自古同,癡人乃欲鏤虚空。君詩妙處(指所題蕭毓秀詩卷)吾能識:正在山程水驛中。”又有書札云:“大抵此業(作詩)在道途則愈工,……願舟楫鞍馬間加意勿輟,他日絶塵邁往之作,必得之此時爲多。”和作者此詩的意思是相差不多的,説者却往往肆爲誇大,以爲這種見頭怎麽怎麽了不起,似可不必。

    出横山江口

    白璧當江岸〔一〕,青旗定酒家〔二〕:斷崖侵屋窄〔三〕,細路入門斜〔四〕。縣近瞻雙塔,洲横隔一沙〔五〕。————何須後來客、始信此詩嘉〔六〕?

    〔一〕“白璧”,指山,石白如玉;這裏“璧”只是“玉”的代字,不關形狀。

    〔二〕“青旗”,酒簾,酒旗,酒店所插的“望子”。唐人詩如竇叔向:“愁見河橋酒幔青”;白居易:“紅板江橋青酒旗”,已言酒旗色青。宋洪邁《容齋續筆》:“今都城與郡縣酒務及凡鬻酒之肆,皆揭大簾於外,以青白布數幅爲之;微者隨其高卑小大(指酒旗的大小隨酒店大小規模而異);村店或掛缾瓢、標箒杆。”可見當時風俗。“定”,料斷之詞;因見酒簾挑出,知定有酒店在彼。

    〔三〕“斷崖”,即承第一句“白璧”而來,又兼寫酒家之“屋”。

    〔四〕此句承第二句正寫酒家。

    〔五〕“沙”字用法見第四七頁《和李天麟二首》注〔一五〕。

    〔六〕“嘉”,好,美。此二句並非真是作者十分自信自誇這首詩就好得異常,不過是説,此處景物可喜,作首詩寫出這般景物來,詩能傳景,已覺親切不惡;其實只是意在説景物好。

    宿蘭溪水驛前三首(録一)

    水色秋逾白,山光夜不青;一眉畫天月〔一〕,萬粟種江星。小酌居然醉,當風不覺醒〔二〕。誰家教兒子、清誦隔疏櫺〔三〕?

    〔一〕將新月形狀比喻爲眉,而古代婦女以黛畫眉(所謂描眉),所以又用“畫”關合,因此説“畫天”。————上面的“眉”又兼作“單位”計詞而用,句法很奇。全句的語法是:“一彎”“畫眉於天空的”“新月”。下句倣此。

    〔二〕“醒”,讀平聲。

    〔三〕“清誦”,清亮的讀書聲。“疏櫺”,指透出聲音的窗櫺。

    過白沙竹枝歌〔一〕(六首録一)

    絶憐山崦兩三家〔二〕,不種香秔只種麻。耕徧沿堤鋤徧嶺,都來能得幾生涯〔三〕!

    〔一〕“竹枝歌”,即“竹枝詞”,見第一三八頁《過顯濟廟前石磯竹枝詞》注〔一〕。

    〔二〕“絶”,極。“崦(yǎn)”,崦嵫本山名(古時以爲日没所入之山),這裏當作山深處講。

    〔三〕“都來”,亦作“大都來”,省作“都”,總計之詞,而含有“不過這麽一些”的意思,言其少。“生涯”,此猶言生計、收入。歎息山農無地可耕,生活極苦。

    夜宿東渚放歌三首(録二)

    前山欺我船兀兀〔一〕,結約江妃行小譎〔二〕:乘我船摇忽遠逃,見我船定還孤出〔三〕!老夫敢與山争强,受侮不可更禁當〔四〕,————醉立船頭看到夕,不知山于何許藏?

    天公要飽詩人眼,生愁秋山太枯淡〔五〕:旋裁蜀錦展吴霞〔六〕,低低抹在秋山半。須臾紅錦作翠紗,機頭織出暮歸鵶〔七〕。————暮鵶翠紗忽不見,只見澄江浄如練〔八〕!

    〔一〕“兀兀”,摇蕩不定。也説作“摇兀”“臬兀”。

    〔二〕“結約”,两人約訂、商量好。“江妃”,見第一七八頁《江水》注〔一〕。“行小譎”,要耍個頑皮,作個惡作劇。

    〔三〕“孤出”,忽然又突現。人在船中摇兀厲害時,見岸山忽隱忽現,詩人如此寫來,格外有趣。

    〔四〕這句是變用杜甫詩“數日不可更禁當”的字面。

    〔五〕“生愁”,猶言“就是愁”————“生”是語助詞,“愁”是動詞。口語猶説這話。

    〔六〕“蜀”“吴”都是古代紡織工藝發達的地方。此句喻晚霞。

    〔七〕“鵶”,即鴉。這是實物————和“紅錦”“翠紗”是虚擬互爲變幻生奇,出人意表。

    〔八〕“澄江浄如練”,南齊詩人謝朓的名句,李白非常推許這句詩,説:“解道澄江浄如練,令人長憶謝玄暉!”這裏整句運用。

    跋徐恭仲省幹近詩(三首録二)

    仰枕糟丘俯墨池〔一〕,左提大劍右毛錐〔二〕。朝蘭夕菊都餐却〔三〕,更斫生柴爛煮詩〔四〕!

    傳派傳宗我替羞〔五〕,作家各自一風流:黄、陳籬下休安脚〔六〕,陶、謝行前更出頭〔七〕。

    〔一〕“糟丘”,糟指製酒所剩下的糟渣。《南史。陳暄傳》:“暄嗜酒,過差非度,其兄子秀憂之,……暄聞之,與秀書曰:‘速營糟丘,吾將老焉!爾無多言。’”糟丘説酒渣積累如山,《新序·節士》:“桀(夏代暴君)爲酒池,足以運舟;糟丘足以望七里。”這裏是説詩人嗜酒。“墨池”,浙江永嘉積穀山下有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的古蹟墨池,王嘗守永嘉,常臨此池以練習書法,池水爲之變黑。這裏説詩人愛喜書法。“俯”下暗省一“臨”字。

    〔二〕“毛錐”,指毛筆,具名“毛錐子”,這句是用《五代史·史弘肇傳》:“安朝廷,定禍亂,直須長鎗大劍。若毛錐子,安足用哉?”而説詩人文武兼材。

    〔三〕《離騷》:“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顑頷,不飽的樣子。)“餐却”,喫光了。

    〔四〕可參較黄庚《雜詠》詩:“耽書自笑已成癖,煑字元來不療饑。”騷人至於飲朝露、餐落花,已是“顑頷”得很;現在連露水、落花也喫盡了,再喫只好煑“詩”喫吧!

    〔五〕這指當時一些詩家各立標榜宗派,各立門户,只事模仿,又互相輕謗詆毀,而不自以爲可恥。當時勢力最大的是江西派的餘風。本篇所攻擊的主要目標亦即在此,故有第三句云云。

    〔六〕“黄、陳”,江西派中最大的兩位代表作家黄庭堅(所謂“一祖”)和陳師道(所謂“三宗”之第一宗)。“籬”,猶言門牆。“安脚”,著脚,立足。

    〔七〕“陶、謝”,六朝大詩家陶潛和謝靈運。“行(háng)”,行輩,行列。這説不僅黄、陳等人不足效顰模擬,即陶、謝也不應當作偶像而盲目崇拜,以爲不可超越,應該自創一家“風流”,不要爲前人所限。

    按以上係(宋孝宗)淳熙十六年(己酉·一一八九)作者在高安任及赴召往杭州途中所作。自《朝天集》諸詩以次至此,在本集中爲《江西道院集》部分。

    銜命郊勞使客船過崇德縣〔一〕(三首録一)

    水面光浮赤玉盤〔二〕,也應知我牽去聲夫寒〔三〕。滿河圭璧無人要〔四〕,吹入詩翁凍筆端。

    〔一〕“銜命郊勞使客”,宋孝宗淳熙十六年(一一八九)光宗(趙惇)受禪做皇帝以後,召作者爲祕書監,冬天,借焕章閣學士的官級充當迎接金國賀正旦來使的接伴使。當時宋、金兩國在年節、皇帝生辰等日期照例互派賀者出使,對方則有接伴使、送伴使等官員來送迎陪伴,雖是常例應酬,但每每也暗負有外交上的政治使命,所以人選很重要,要有資望,善於應對機變,處理不好就會引起麻煩。“銜命”,猶言奉命,用《禮記》“銜君命而使”的話。“郊勞”,猶言出迎。《左傳》注:“迎來曰郊勞。”勞字讀去聲如“澇”。“崇德縣”,在浙江杭州東北,臨運河,當時來往必經之道。

    〔二〕“赤玉盘”,日影倒映;李賀詩:“誰揭赬玉盤,東方發紅照。

    〔三〕“牽夫”,拉船的。牽,去聲,後來寫作“縴”,拉船的繩索,也叫作“百丈”。

    〔四〕“圭璧”,指河内的冰塊,光潔如玉。圭璧是古代以美玉製作的最貴重的禮器和符信物,爲王侯等統治者祭祀、朝聘時所用。(“圭璧”一詞,原可分指圭〔形略如刀斧類〕和璧〔扁圓形,中有圓穿孔〕二者,如《詩經》所説“如圭如璧”;但也可單指圭而言,璧字在此則是“玉器”的泛詞了,如《詩經》所説的“圭璧既卒”是例。本篇的“圭璧”不管怎麽解都可以,没有多大關係。)作者見河冰而聯想到圭璧,也可能是因爲把金國來賀正旦暗比爲古代諸侯執圭璧朝見周室天子的緣故。

    讀笠澤叢書〔一〕

    笠澤詩名千載香,一回一讀斷人腸。晚唐異味同誰賞?近日詩人輕晚唐〔二〕。

    松江縣尹送圖經〔三〕,中有唐詩喜不勝〔四〕!看到燈青仍火冷〔五〕,雙眸如割脚如冰〔六〕。

    拈着唐詩廢晚餐,傍人笑我病詩癲〔七〕。世間尤物言西子〔八〕,————西子何曾直一錢〔九〕!

    〔一〕“《笠澤叢書》”,唐陸龜蒙所作、並自編,四卷、補遺一卷;内容多屬小篇短文,自以其“叢脞細碎”,所以名爲“叢書”(和後世集刊若干作家許多書籍成爲一套而名爲叢書者不同)。陸龜蒙隱居松江(笠澤)甫里,號江湖散人、天隨子,不同庸俗流輩交往,和皮日休互相唱和,有《松江唱和集》,時稱“皮、陸”。是屬於晚唐期的詩人。

    〔二〕“近日詩人”,實指當時江西派作家而言。“晚唐”,論唐詩分期的,有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期和初唐、盛唐、晚唐三期的兩種分法:前者以文宗(李昂)開成元年(八三六)以後爲晚唐,後者以憲宗(李純)元和元年(八〇六)以後即爲晚唐,包括了元、白、韓、柳等大家在内。當時看不起中晚唐詩人的很多,如陸游詩:“數仞李(白)杜(甫)牆,常恨欠領會;元(稹)白(居易)纔倚門,温(庭筠)李(商隱)真自鄶。”又:“天未喪斯文,杜老(甫)乃獨出;陵遲至元白,固已可憤疾;及觀晚唐作,令人欲焚筆!”即是例子。但晚唐詩家雖有缺點,亦不容一筆抹殺;特别是當時江西詩派流毒很深,末流已形成爲一種脱離現實、玩弄文字、典故的作風,而反對江西派的詩家則多從中晚唐詩獲得啓發,别創風格:因此“江西”和“晚唐”在當時實是對立的兩個詩派。作者自己就是初宗江西、後來由學習中晚唐而改變作風、獲得成就的一個。

    〔三〕“縣尹”,縣的長官。“圖經”,古代地方誌一類的官書,有圖,有文字紀敍,所以叫圖經。此處則似兼指縣官所送的有關本地方的各種著作,如《笠澤叢書》即多記松江地方的土風習俗。

    〔四〕“勝(shēng)”,平聲。

    〔五〕“仍”,義同“更”“又加以”,用法屢見。

    〔六〕可比較白居易詩:“把君詩卷燈前讀,詩盡燈殘天未明;眼痛滅燈猶闇(暗)坐,逆風吹浪打船聲。”“雙眸如割”,言讀得眼痛。

    〔七〕“傍人”,即旁人。“病詩癲”,害“詩癲”病。病字是動詞。

    〔八〕“尤物”,本言絶異出奇之物,一般亦特指著名美女。“西子”,西施,古代美女名。

    〔九〕“直”,即今“值”字。

    曉過丹陽縣(五首録三)

    朝來稍敢出船門〔一〕,霜熟依然冷逼人〔二〕。刮地風來何處避?可憐岸篠猛回身〔三〕。

    朱簷碧瓦照青瀾,潔館佳亭使往還〔四〕。船上高橋三十尺〔五〕,市人倚折石欄干〔六〕。

    鷄犬漁翁共一船,生涯多在篛篷間。小兒不耐初長日,自織筠籃勝打閑〔七〕。

    〔一〕“朝(zhāo)來”,猶言今天,相對於“夜來”義爲“昨天”而言。“稍”,已然。不是稍微義。

    〔二〕“霜熟”,言日出霜由“生”變“熟”,在要融未融之際。作者又有“霜熟天殊暖”“霜熟風酣日上遲”等句。

    〔三〕“篠(xiǎo)”,小竹子。

    〔四〕兩國使者往來不斷,特建好館舍好亭台(往往極奢華)爲招待所。有微諷意。

    〔五〕這句是從船中而仰望高高彎架兩岸的河橋。

    〔六〕這句寫人們争看使船經過。誇張寫法,實際並未真倚折欄干。

    〔七〕“筠籃”,竹籃。“打閑”,口語,義爲白白閑過、曠度。

    舟中晚望(二首録一)

    河岸前頭松樹林,樹林盡處見行人;行人又被山遮斷,————風颭酒家青布巾〔一〕。

    〔一〕“颭(zhǎn)”,風吹物動。“青布巾”,即青旗、酒旗,見第一八〇頁《出横山江口》注〔二〕。

    晚風

    晚日暄温稍霽威〔一〕,晚風豪横大相欺〔二〕。做寒做冷何須怒?來早一霜誰不知!

    晚風不許鑑清漪〔三〕,却許重簾到地垂。平野無山遮落日:西窗紅到月來時。

    〔一〕“霽(jì)威”,雨止天晴爲霽,人發怒、鬧脾氣停止,也叫霽。《漢書·魏相傳》:“爲霽威嚴。”此詩霽威指晚日(俗稱“夕照”)的熱力已殺。

    〔二〕“横”,去聲。

    〔三〕“鑑清漪”,在平静的水面照見面影。古代還没有發明金屬鏡子時,就是以器盛水來照影,叫作“監”,後來加“金”旁爲“鑑”。“漪”本是水波成紋的意思,此借用爲水的泛義,反而指止水、静水。這句説風大水波亂滉,無法觀賞照影。

    小泊新豐市〔一〕

    也知小倦泊樓船,何苦争先柳岸邊?須把碧篙摇緑浄〔二〕,————舟人不惜水中天〔三〕!

    〔一〕“新豐市”,在江蘇丹陽以北、鎮江東南。陸游《入蜀記》:“過新豐,小憩。李太白詩云:‘南國新豐酒,東山小妓歌。’又唐人詩云:‘再入新豐市,猶聞舊酒香。’皆謂此,非長安之新豐也(按陝西臨潼東北有新豐鎮)。……至今居民市肆頗盛。”作者另有《暮經新豐市望遠山》云:“小巿寒仍静,斜陽澹欲晡;偶看平野去,不是遠山無。處處船遮住,家家有酒酤;朱樓臨碧水,曾駐玉鑾輿(按指高宗趙構親征曾小憩於此地一樓)。”

    〔二〕“緑浄”,指水。韓愈《合江亭》寫江水:“緑浄不可唾。”成爲名句。唾都不可,極言水之清碧可愛,不忍些微攪動。而船夫竟然不顧,要插篙撐船,所以接有第四句。是風趣語。

    〔三〕“水中天”,水面天空倒影,恰好也是清碧無雲,這就又增加了一層“緑浄”。

    過揚子江〔一〕(二首録一)

    天將天塹護吴天〔二〕,不數殽函百二關〔三〕:萬里銀河瀉瓊海〔四〕,一雙玉塔表金山〔五〕。旌旗隔岸淮南近〔六〕,鼓角吹霜塞北閒〔七〕。————多謝江神風色好:滄波千頃片時間〔八〕。

    〔一〕“揚子江”,長江在江蘇揚州至鎮江之間,名揚子江,因其地有揚子津、揚子縣,故稱。

    〔二〕“天塹”,意謂天設的坑塹,不能越渡,足可恃賴;《南史·孔範傳》:“隋師將濟江(伐陳),羣官請爲備防,範奏曰:‘長江天塹,古來限隔,虜軍豈能飛渡?’”陳後主荒淫無道,國家將亡,猶倚長江爲險,以爲隋兵難渡,不作防備。“吴天”,猶言吴這一區域,實指江南南宋的國土。

    〔三〕“殽(yáo)函”,指函谷關,(在河南靈寶),殽山在其東端,故稱殽函。“百二關”,《史記·高祖紀》:“秦,形勝之國,帶河山之險,縣隔千里,持戟百萬,秦得百二焉。”百二有兩解:一説意謂秦居險要地方擁兵二萬,足抵諸侯百萬之衆;一説是指倍數,秦兵在險固之地足當諸侯兵之二倍————二百萬。按函谷關,東起殽山,西抵潼津,大山中裂,絶壁千仞,中間一路如槽,車馬難以並行,自古爲著名的險要關口;秦法,雞鳴始開,日入則閉,萬難通過,所以秦恃以爲天險。這説長江比函谷關還險要。

    〔四〕此句寫長江直通大海,氣勢雄壯。

    〔五〕參看第一九八、一九九頁《雪霽曉登金山》注〔一〕、注〔六〕。

    〔六〕此寫只隔北岸,就是淮南邊備之地。

    〔七〕“吹霜”,吹奏於霜中。“塞北”,此指金國;南宋時一渡淮河即是敵界,古來的“塞北”現在已近在目睫之間!讀來令人笑嘆。著一“閒”字,則金人之優勢自在言外。

    〔八〕一結兩句表面是感謝江神,慶幸渡江很快當,————可是假如敵兵來渡,只要“風色”一好,照樣也是“滄波千頃片時間”,這就將開篇兩句徹底推翻了!隱諷南宋之危弱,而藝術手法特别蘊蓄、警闢、有力量。同題另一首也很有名:“祗有清霜凍太空,更無半點荻花風:天開雲霧東南碧,日射波濤上下紅。千載英雄鴻去外,六朝形勝雪晴中。攜瓶自汲江心水,————要試煎茶第一功。”一結也是故作閒語而别有深心,都不可草草讀過,甚至以爲是“敗筆”。如《瀛奎律髓》選入這一首,紀昀批語説:“結乃謂人代不留,江山空在,悟紛紛擾擾之無益,且汲水煎茶、領略現在耳。用意頗深,但出手稍率,乍看似不接續。”指出一結另有深意,並非不接,這是能體會詩法的見解(但他所解的“深意”,却不正確)。可備參考。參看引言第四節。

    過瓜洲鎮〔一〕

    夜愁風浪不成眠,曉渡清平却晏然〔二〕。數棒金鉦到江步〔三〕,一檣霜日上淮船。佛狸馬死無遺骨〔四〕,阿亮臺傾只野田〔五〕。南北休兵三十載〔六〕:桑疇麥壠正連天。

    〔一〕“瓜洲鎮”,在江蘇揚州西南、長江北岸,地當運河口。自唐以後,爲南北咽喉要路。

    〔二〕“晏然”,安然無事。

    〔三〕“金鉦”,銅鑼,古代行船住船,都有鑼鼓爲號令。“江步”,指瓜洲。凡水邊鑿成磴道,可以停泊船隻,因而後來聚成村落碼頭的地方叫作步;也作“埠”字,是一音之轉,瓜洲也叫瓜埠洲、瓜洲步。《元和郡縣志》:“昔爲瓜洲村,蓋揚子江中沙磧也。”

    〔四〕“佛狸”,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的小名。他曾企圖攻南朝宋,南至瓜步,還盱眙,爲沈璞等擊敗。《史通》:“佛狸飲馬長江。”這裏以他來比金主亮之攻南宋、大敗於采石一役,事在紹興三十一年(辛巳一一六一)。因爲金國也是異族在北方立國,常常侵略南宋,南宋偏安在江南,和南朝宋的名稱、形勢都一樣,所以用來相比擬。參看同時詞人辛棄疾《水調歌頭》:“誰道投鞭飛渡,憶昔鳴髇血污,風雨佛狸愁。”也正是以佛狸隱指完顔亮。

    〔五〕作者原注:“完顔亮辛巳南寇,築臺望江,受誅其上:土人云。”完顔亮敗後,金兵内部生變,爲部下殺死於瓜洲。

    〔六〕從采石一役到本篇作時,約爲二十八九年故云三十載。乾道元年(一一六五)“隆興和議”訂成,從此南宋再不想報仇恢復國土。詩句所説的“休兵”,所説的“桑疇麦垅”,好似一片“太平景象”,不可認爲是作者贊成“休兵”,慶幸“太平”,須知他言外正是感嘅忘掉復仇的南宋小朝廷。

    皂角林

    水漾霜風冷客襟,苔封戰骨動人心!河邊獨樹知何木?————今古相傳皂角林〔一〕。

    〔一〕“皂角林”,地名,在揚州南三十里,紹興三十一年冬,完顔亮南侵,既得揚州,以兵逐宋帥劉錡,以全軍來争瓜洲渡,劉錡派統制官賈和仲等拒之於皂角林,劉錡陷於重圍,下馬死戰。其中軍第四將王佐,以步兵百餘人往林中埋伏;金兵進入,强弩驟發,金人大敗,斬其統軍高景山,俘虜數百人。是一場非常險惡、激烈的争奪戰,在歷史上很有名。按上句説“知何木”,是説不一定就是皂角樹————後來的景物和早年地理名稱已不相符合了,可是“皂角林”的名氣從此就是古今不變的了。

    舟過揚子橋遠望〔一〕

    此日淮堧號北邊〔二〕,————舊時南服紀淮堧〔三〕!平蕪盡處渾無壁〔四〕,遠樹梢頭便是天。今古戰場誰勝負、華夷險要豈山川〔五〕?六朝未可輕嘲謗:王、謝諸賢不偶然〔六〕。

    〔一〕“揚子橋”,揚州以南有揚子津,是古時渡長江的重要津口,對江即京口(今鎮江)。宋高宗趙構南渡,自瓜洲過江,金人曾追至此地。其津渡有橋,名揚子橋。現在其地距長江已遠,僅通運河了。

    〔二〕“淮堧(ruān)”,淮河河邊之地。“北邊”,北面的邊疆、邊界。

    〔三〕“南服”,猶言南方遠地。古時自王畿千里之外,每五百里爲一等次(是向四方延展而通計,其實是分爲幾個“方圈”地帶),分爲九服,最外“圈”的爲最荒遠之地。服,是“服事天子”的意思。“紀”,用《詩·小雅·四月》:“滔滔江漢,南國之紀。”

    〔四〕“平蕪”,猶言平原、平野。“壁”,指軍壘,————軍營垣壁,古代據以爲守者。這説一望平川,並無防守。此聯下句亦進一步加倍寫法————平野之平,與天相連:地平線以内了無遮阻。

    〔五〕這一聯流露了作者的儒家觀點:以爲僅僅靠兵備、險要,都不是最根本的辦法,而要有“治國、平天下”的道德、政治措施。

    〔六〕“王、謝”,六朝東晉時期的江南官僚世族,以王、謝二家爲最著名。如王導、謝玄等人,都是晉朝的名將相。謝玄大敗前秦苻堅的南侵軍,即是有名的淝水之戰。這裏説晉朝雖然後來偏安江左,被歷來人看不起,但其能立國禦敵,尚有人材,未可輕視;而現在的南宋,則恐怕連東晉也不如了吧?作者這個意思,也常常在他的奏議中出現,以致惹得皇帝很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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