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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良远行礼道：“陛下，翰林院一事，老臣已然弹压下来了。”
这种事，何良远不说他也看得明白。
“福建汀州府有山民暴动……”
当年李建如说要平辽，自己信了，让其督师蓟辽，结果奴势更甚。
富有四海的九五之尊，恍然间却似乎觉得……天下之大，竟无自己的立锥之地。
延光帝目光渐冷，但还是微有些意外地又道了一声：“是吗？”
左经纶，自己也信了……
何良远道：“从先祖分藩皇室以来，经历十六代帝王，宗室皇亲已有三十余万人，这其中锦衣玉食的巨富藩王有之，只守着点禄米、穷困潦倒的宗亲也有之。这些人不得封官、不得经商，甚至不得离开封地……左经纶想要削他们，王笑想要抄他们。老臣却觉得，陛下应该用他们。”
何良远略一思索，缓缓道：“浙、闽暴动，臣举一人可平。绍兴推官陈子龙，道备文武、衷怀忠亮，可堪此任。”
“传旨，召齐王周衍、驸马王笑入宫觐见。”
延光帝耳边嗡嗡的，文过饰非、罪己责躬、万劫不复这样的词语在脑中晃来晃去……
延光帝沉默片刻，却是岔开话题，道：“这三封奏报何卿先看看吧。”
龙椅上的延光帝神情已然恢复了平静，愈发显得有些阴森。
延光帝竟是嘲弄笑了笑，喃喃道：“又大事不好了？”
还不如王笑那小子办事牢靠，可惜又太激进，闹的不得安宁。
何良远穿过重重宫门，快到乾清宫时便看到一个太监的尸体被抬了出去。
那太监背上泛起一阵凉意，登时噤若寒蝉。
“陛下！大事不好了！”有太监尖声通传了一句。
“告诉朕啊！”
“陛下，他们说……”
何良远又道：“唐逆之举实乃意料之中，陛下万不可自乱阵脚，从容应对便是。他开科举，我们便开恩科。他免赋五年，陛下便免赋八年。”
“开恩科？朝中冗官沉积，要那许多官员做甚？”
他话里的意思也很明了。虽说如今是权贵们忤逆，但为了平息众怒，还是应该处置王笑与周衍。
要办如此违逆祖制的大事，便要先给他足够的权力。
延光帝点点头。
他面前的奏报还摊在那里，上面分明写着：十月二十一日，唐逆于西安称帝，建国号为‘瑞’，改元‘兴禾’，告曰‘贵贱均田、五年不征’，同时开科取士……
“是吗？朕还以为朕应该再下一道罪己诏。”
四海靖平……朕真想看到那一天啊。
“何爱卿认为，今日翰林院一事该如何处置？”
君臣对视一眼，皆明白这‘惩治’是何意——削掉他们的手中的权力，禁足也好、关押也罢，让京中权贵别再闹事。
他又不傻。
……
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陛下这是对内阁三人失望透顶，想看看熬天下这锅粥该是用王笑那种急火，还是用自己这团温火。
延光帝目光一凝。
延光帝抬起头，也不知在看向哪里，只是呆呆地坐着。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绝望？悲凉？
“翰林院闹起来了！老大人们撕了《四时录》的稿纸，要向陛下死谏……”
延光帝再次沉默。
卢正初，自己信了，结果掀起党争。
何良远似不知延光帝在想什么，颇为坦荡地道：“陛下，还有一事。老臣谨慎，因此还留了一份《四时录》的底稿。只等来年四海靖平，老臣愿为陛下颂万世文章。”
“哈哈哈，分崩离析！天下分崩离析之时，朕的臣子们还在明争暗夺，生怕这天下亡得不够快。”延光帝哈哈大笑道：“来，告诉朕，他们又有何妙言连珠？”
延光帝失魂落魄地坐在龙椅上，眼中的神彩又黯淡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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