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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箭！”
民心易变、局势易变，就连先生口中的道理也一直在变，但他已经累了。
瑞军并没有给他们分发太多武器，那些锄头柴刀分发完了，没领到的人便赤手空拳向前跑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反正后面的瑞军怎么吩咐便怎么做。
就在杜正和迟疑的这一瞬间，一声厉喝响起。
孙三财却是执着刀又跨出一步。
十万百姓被驱赶着，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扶老携幼便向德州城扑了过来。
“先生？”
哭声震天。
“听军令！”
畏畏缩缩的话语如蚊吟一般。
“上云梯！”
丁横吓得头皮发麻，却鬼使神差地飞快抱起那孩子，低着身子嚅嚅道：“军……军爷，俺带，带……带着这娃儿跑。”
王珠依然是那副冷峻的表情，但额头上有个大包，平白将那份冷峻气质击碎，显得有些……滑稽。
密密麻麻的百姓如蝼蚁一般已奔到楚军箭矢的范围，楚军已能看清他们的凄惨的面容，他们当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一个个极是可怜，有人拿着锄头、柴刀等各式各样的武器，更多人却是什么都没有，不像来打仗，倒像是来逃难。
他年少血热，望着那一张张哀求可怜的面容，又听说城墙上正在屠戮百姓，整个人便魔怔在那里。
杀喊声中，丁横抱着小女娃颤颤巍巍上了城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安全地爬上来的，居然没有被砸下去。
“别在那装死！快上去！”孙三财一手持盾护住头，一手持刀继续逼迫。
两个字吐出来，声音很轻。
哪怕王笑回来了，他也没有觉得轻松些。这几天‘齐王’的声望因王笑做的那些事被推到了顶点，但今天又被猛地扯下来。
周衍听了心中不忍，不顾劝阻执意出来，第一眼便看到锦衣卫正在拖开一个老妪，那老妪手指抠着地砖，指甲早已掉了，血流不止，衣服也被扯破，身上瘦骨嶙峋，却死也不肯走，不停哀号。
乌云压城，天地间全是一片哭喊，将楚军的士气与信心也狠狠地压下去。
似乎觉得这事很有意思。
“这……侯爷……”
云梯倒下，丁横摔在一片尸体上，好在他爬得还不高侥幸未死，后面又有人踩过来，他躬起身子，将小女娃护在身下。“嘭”的一声，一具尸体砸在他身上。
“秦副帅成功了。”城楼中，王笑飞快低语了一句，喝令道：“高成益、林绍元！领贲锐军接应百姓入城！”
怀里的孩子还在大哭，丁横一手抱着她，一手扶着极不稳当的云梯，浑身都在颤抖。脚才踏上去，一声轰响，巨大的木桩砸在云梯上。
“苍天呐，你开开眼吧……”
真不明白他们忙来忙去换一个天子是为了什么……
瑞军旗帜翻飞，号角声响起，与哭喊声共谱。
与此同时，德州东城墙。
“殿下！俺姥爷就在城外住啊……他都八十一了啊……俺求你放过他们吧……”
殿中安静了一下，城外杀喊声依旧，远远回荡开来。
“你是我的宋先生吗？”周衍又问了一句：“告诉我，我与这城外十万人，孰重孰轻？”
“是！”
连自己最信任的先生，也不过只是想把自己教成父皇那样。
丁横东边队伍的中段，同村的人都被打散了，周围的难民他并不认得，此时右边是个干瘦的老头，颤颤巍巍的；左边是个妇人，手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女娃，边跑边哭哭啼啼。
被掳来之后也只有今天早上吃了碗极稀的粥。然后被逼着列成队列，开始攻城。
“军官……俺真跑不动……”
他这辈子杀过许多人，自然也知道慈不掌兵。但……杀一个人与杀一万无辜的人有什么不同他虽然说不出来，但感受毕竟还是不一样。
“先生？”
“王爷啊！俺的儿子就在城外啊……他死了俺也不活了……”
……
周衍闭上眼，摇了摇头。
宋信再说的什么他已经没在听了。
城中百姓多有亲友住在城外，眼看那么多人被裹胁着攻城继而丧命于城墙下。他们便纷纷跑到外城想求官军高抬贵手，被官军驱散之后便跑来哭求齐王。
这般想着，就连守城的信心都开始动摇。
……
杜正和张了张嘴，想要喊一句“放箭”，最终却没有喊出来。
“秦山湖！领五千骑随我出城迎敌！”
德州城内，许许多多人围在府衙前痛哭。
宋信愣在那里……
“是！”
妇人话音未落，孙三财又是一刀劈下。妇人咽了气，孩子哭得更大声，肝肠寸断，让人闻之不忍。
这一声令下，下面那么多人便是像牲口一样被杀掉……他甚至望到冲在最前面的有个男人抱着个孩子，那孩子也就如他的儿子一般大，正在放声大哭。
周衍似乎有些疑惑，喃喃道：“你是……我的宋先生？”
周衍嘴唇嚅了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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