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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也偶尔有听说过族人那些欺男霸女之事，零星半点的。让人觉得是孔家偶尔出了一两个败类。
王珍顾目环视，只见除了孔孟颜鲁四家，其他人都神色淡淡的，显然还沉浸在被抢了田地的愤恨之中，又道：“请诸君将目光放长远一些。今日失了些许田地又如何？求田问舍岂是我辈所……”
两人又对视了一会。
“我分明是为他们培养优秀的子弟……”
王珍道：“绝不是吏员。王某以齐王名义担保，入衙任事即为齐王属官。来日成就大业，凭这官身，六部尚书可担得、内阁阁老可担得……”
傅票初打算守孝三年之后再出来科举为官，对王珍的拉拢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怕得罪了王笑，他现在就要拂袖而去。另外，他注意到的还是‘欲成大事’四个字，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齐王一党如此肆无忌惮还是让人心惊。
“傅先生你看。”
换言之，我们是楚朝正朔，不能真没了法度。还有，我们离不开读书人的支持，他们确实比大字不识的百姓有才能，称得上是‘精英’。所以，既要让法度不乱、又要收服民心、还要拉拢这些士绅当中的有识之士。得要像走钢丝一样找到平衡……”
“王某说了，齐王帐下人才匮乏，想请诸君族中子弟入仕任事。”
傅票初眼中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开口道：“王兄的意思是？”
“原本确实是有这种期待，但今日也是看明白了。”傅青主叹息一声，道：“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故大臣争于私而不顾其民，则下离上。下离上者，国之隙也。秩官之吏隐下以渔百姓，此民之蠹也。故有隙蠹而不亡者，天下鲜矣……我楚国蠹虫众多，已到了木折墙坏的亡国边缘，再不‘任法去私’，回天无术矣。但现在我好奇的是，国公是如何下定决心与他们翻脸的？”
唐芊芊放下碗筷，低头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看中田地，但他们最看中的还是‘科举’。他们支持楚朝，是因为他们在楚朝还有秀才、举人、进士的功名。如今瑞朝、清朝来了，只要承认他们的功名。楚朝的举人可以继续在清朝考科举。傅先生认为会怎么样？他们会成为清朝的进士，继续这样当一方士绅。世道有任何改变吗？没有。
孔府大堂。
——我族中英才子弟，岂可屈为下吏幕僚？！哼，没诚意还说一堆。
“这么一说也是啊，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他说着，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一道身影。
“傅先生是觉得我该拉拢他们，让他们为我所用、尽快稳定山东局势？”
王珍缓缓说着，脸色很是温和。
“并不怕他们沾染兵权。”王笑道：“说起来，秦家也是大族。只要是支持我的，又有何妨？这个讲武学校我敢办，自然要保证把士族子弟送进去，两三年后再出来就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傅票初不知为何又有了怒气，起身道：“岂可如此？！科举选官历经千载。天下无数士子潜心攻读、孜孜不倦。齐王若不重科举，必尽失天下读书人之心，乃自取败亡之道尔！”
傅票初不回答——我不着急，等天下平定我再考也不迟。
傅青主顺着王笑的手指看去，只见那人是孔兴弥。
但今日看来，当士绅对佃户拥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又有多少人能够克制，还会在乎人性？
傅票初听到这里，嘴上不敢多言，心中却是大怒——‘些许’田地？我傅家祖辈辛辛苦苦才攒下的六十万亩良田，你说抢就抢。
于是王珍一边说，孟宏益一边抚须赞颂：“齐王贤德与山河日月交辉，臣瞻仰已久，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荣幸之至！”
傅青主缓缓道：“若能让更多人活下去，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眼下山东被齐王和王笑占着，王笑又是这样凶狠。反正以后不管谁得了天下，都得给孔孟颜鲁四家面子，他们不像别家下注了要担风险，最不怕的就是下注。如今田地都答应交出去了，要服软那就干干脆脆、彻彻底底。
王笑拍了拍唐芊芊的手，道：“你先吃着，我去看看。”
“还是楚朝的制度出了问题，让士大夫有了空子可钻，以此获利。于是风气使然，导致各大家族中多由权欲利欲熏心之辈上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把这些暗疮揭开，不让这些还有志气的士族青年看到血淋淋的盘剥，如何让他们从家族庇护的安乐窝里走出来？”
士绅由王珍重新带入大堂接待。
唐芊芊好笑道：“才说要收服山东英才，这就跑了一个？”
佃户有力无力地站起身走开，嘴里嘟囔着：“没饿过肚子的公子哥懂什么？”
王笑说到这里，唐芊芊微微蹙眉，沉吟道：“如此一来，让他们沾染兵权怕不是好事。”
“那不如杀了？”
过了一会，辛宜学唤了一声：“国公。”
傅青主叹道：“国公做这些，我一开始是反对的。但我素来只管埋头做事，因此也未与国公说过。”
毛九华再一想，反正在山东的田地都给人抢了，还不如举家投奔到南京去。
孔兴弥下意识地走到他前面，缓缓道：“我听到你刚才说的，你妻女都让屯官糟蹋了……为何不来找孔家告状？”
孔兴弥看着地上的血迹被清洗掉。人头被收走，水一泼，衍圣公府又回到干净而富贵的样子，一如平常。
……
有了王笑的对比和衬托。一众士绅都觉得这个王家老大是如此和善。
过了一会，王笑回来，搂着她的腰，道：“嗯？你哪里不理解？我可以再跟你讲讲。”
“诸位该知道，齐王贤明不同于别的藩王，由他坐镇山东，既是为山东士绅百姓谋福，也是为楚朝守住中原，谋复燕京……”
如果我与多尔衮开仗，多尔衮只要做出承诺……今日来的这些人，直接会有大半投降过去当清朝的官。这虽是没发生的事，但请傅先生信我，我没冤枉他们。”
王笑说着，又道：“如今我算是开了头，把阻力打掉。接下来分田的具体事宜便拜托傅先生了。这才是繁琐费功夫的地方。能不能让山东百姓归心、坚持拥护我们，不是靠今天我嘴皮子说说，而是看接下来能否贯彻仁政……傅先生比我辛苦。”
“真的，但凡是识字的成年子弟，皆可入仕。”
这对于毛家而言可是大事，毛九化自己虽早已中了进士，但对族中子弟的学业仕途还是极为关心。
众人的目光先是望向了孔兴燮，接着又望向孟宏益。
“呸。”
没想到王珍道：“不必科考，只要是诸君族中子弟，凭荐信来，他想去哪个衙门，让主官当面考核过，即可任职……”
“如此说来，笑郎何止是一半骗他们的？分明是抄人田产之后，还要弄散这些家族。”
“慢慢来吧。”王笑道。
“呸，你说的这些都是胥吏干的事。”
却是王笑走了过来。
话到这里，有亲兵在门外禀报道：“国公，那个孙兴弥想跑，被我们拿下来了，请问如何处置？”
“嗯？中庸平常？”王笑道。
毛九化忽然睁开眼，道：“你是说，齐王要举行科考？！”
王珍苦口婆心道：“诸君该明白，所谓士绅和普通百姓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在于‘读书’，如今虽分了田，这也是为了国富民强。国富民强之后，天下平定，四海清平。以后的世族贵人会是谁，当然还是你们这些有才识的士绅。山东是殿下根基之地。想必到了那时，满朝青紫重臣皆是你等家中子弟。这，不比几亩田地来得值吗？”
“是胥吏还是官，还不是我们说的算。”王笑谈道：“这楚朝不是官员太多，而是只吃饭不干活的官员太多。如果把概念往下放一下，楚朝的官员其实是太少太少……”
“嗯？”唐芊芊乍听之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新奇之处。
府门外，一个告过状的佃户没急着走，正坐在对街的角落里，木然看着圣衍公府的大门。
“只怕‘更’得有限。甚至在他们眼里，我们还不如建奴。”王笑叹道：“实力摆在那里，这些人是聪明人，不会看不明白。毕竟他们不是没见过建奴的大军。何况还有南京那边。怎么看，他们都不太愿意支持我们。
孔、孟、颜、鲁四家反倒是最给王珍面子的，他们家庙在这里，迁是不太好迁的，最多是像宋金之际时那样，分一个旁支出去。
孟宏益抚了抚长须，道貌岸然道：“当然是‘诗书礼教’四字。”
傅青主叹息一声，缓缓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国公有所考虑便好。只是经此一事，再想收服读书人，怕是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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