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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陈贞慧，也是‘复社四公子’之一。
顾横波抿嘴一笑，道：“是我多嘴了，不打搅你们议事。”
他说话时忍不住又向门外看了一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侯方哉微微皱眉，沉吟道：“无妨，柳岚山既还是俘虏，说明王笑与郑元化绝无和解的可能，我们还有机会。”
侯方域以手指天，坦诚道：“我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侯方域点点头心想也是，但又道：“我总觉得王笑不会答应我们，尤其是让他背叛齐王。”
“他若是香君所言的城府极深者呢？”
“确实如此啊。”侯方域叹道：“没有选择了，只能先弥消战火，再徐徐图之。继续说吧。”
侯方域道：“当年何进是大将军，掌握兵权，引董卓诛十常侍确实是不智。但如今我们是什么人？只是未中第的书生耳。
冒襄道：“你真要我说这提议哪不好？”
“幼稚。”冒襄道：“除郑元化之后，放眼楚朝，谁还能与王笑兵力相抗？”
陈贞慧道：“你不必找理由，我知道的，他觉得我们这是在驱虎吞狼。没事，只要能让内战不起，我随他怎么想，无愧于心便是。”
“王笑下山了，李大家应该也快回来了……辟疆呢？”
冒襄又道：“反正我空有才名，这么多年却举人都考不上，呵，六次落第。只要我投靠王笑，前方自然高官厚禄、锦绣前程！
陈贞慧又气又笑：“好你个侯朝宗，你再赤诚，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我又不是你的美娇娘。”
良久，还是陈贞慧喃喃道：“我们怎么办？他若有叛心，我们还能迎他入南京不成？”
过了一会，他缓缓道：“徐州大户要想抵抗新政，唯有抱团。只要他们抱团，王笑就不敢动手对付他们，否则徐州必乱。”
三年前冒襄北上游历，今年归来时正好遇到建奴入关的散兵，他所带的仆婢被杀掠了二十几口。
侯方域坦然抬头，道：“此为国家大业，为百姓免于战乱，我侯方域问心无愧。”
“只怕王笑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陈贞慧问道：“怎么了？”
“事到如今，已无路可走。徐州这一战死了多少人你也知道，大家都是楚朝臣民，本该合力抗虏，如今……生黎何辜？
李香君一愣，呆了片刻，只觉遍体生寒。
侯方域自嘲一笑，道：“王笑与我，一类人也。”
陈贞慧摇头叹了叹，道：“我看是秦淮花场迷昏了你的眼，越说越离谱。”
“你比我聪明，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我与王笑，势不两立，此利益相悖也。无关政见、无关黑白，只是我们与他身份、身世不同。”
“奉正统天子、削齐王之权，扫除奸党、保境安民，哪桩哪件不是好事？”陈慧贞道：“等他到了南京，大可在江南施行他的新政，分田地、收商税，我陈家的田地可第一个拿出来分！我陈家商铺，也第一个缴商税！”
侯方域说着长叹一声，开口又念了一句诗：“一年血比五年税，今岁监追来岁银。可怜卖得贫儿女，不饱奸胥一夕荤……江南如有大病，急需猛药，我愿作引。”
“冒兄想说什么我自是知道。但，王笑与董卓不同，我们与何进更不同。”侯方域道。
陈贞慧说到激昂，又道：“我们能让武昌的宁南侯孟世威响应他，宁南侯当年受你父亲提拔，又有清君侧之意，必举旗；我们还能让沈次辅劝降江北三镇，在南京可与他理应外合；到时我们再振臂一呼，召集复社成员共襄大义！”
“你不懂的。光复河山？你甚至都没见过那些蛮人。”冒襄叹道：“你们这样有什么意思？以为自己救得了家，救得了国？我只问你们，自个儿的仕途顺遂吗？呵，不如趁着年华尚好，及时行乐。”
侯方域于是劝道：“如今郑党把持科举，你我落第实属意料之中，能中举才是怪了。你才三十出头，以后还有机会。我们一起立志的啊，出仕为官，光复河山……”
“呵，那只知高谈阔论之辈，提他做甚……”
“知人知面不知心。”
李香君回过神，想了想，轻声道：“只怕……没有选择了。公子说的不错，他确实有动兵的打算。想必等他把北边的兵马调来，江南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宜将胜勇追穷寇，他的意图诗里表露的很清楚。”
侯方域有些乱，道：“等方兄回来再商量吧。”
陈贞慧道：“难怪我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原来是柳臭嘴也在徐州。”
“那我们与郑元化有何区别？奉养骄兵悍将、内斗。做来做去都只是这些。上下一心？空想。”
哑口无言了良久，侯方域忽然身子一颤，脸色发白。
侯方域无奈地微微一叹，道：“香君，你继续说。”
“武昌还有镇南侯孟世威，福建还有南安侯郑芝龙，天下间还有我楚朝万万将士！”侯方域道：“除了江北四镇，我们还有六省总督，每省兵力都只比王笑略逊。只等扫除奸党，让朝廷再无党派、再无南北之争，上下一心，何愁不能北复？”
陈贞慧四十余岁，本已出仕，因被郑党迫害，剥了功名。
“冒兄走了，回南京了。”侯方域勉强笑了笑，道：“陈兄知道的，他离不开那些姬妾，而且现在又想追逐董小宛。”
与他对谈的青年书生比他略小几岁，叫侯方域，字朝宗，是已致仕的户部尚书之子。
“也好……”
陈贞慧正色道：“既要避免内战，又要除掉郑党奸恶，此一举两得。”
陈贞慧不喜侯方域每每三言两语又要转回这些风花雪月，皱了皱眉，又问道：“你知他想法又待如何？”
她想去问问柳如是：“你怎么看这几首词？当年他才多大，才有多少经历？”
侯方域独坐在屋中等了许久，终于听脚步声传来。
王允？
冒襄转了转茶杯，有些落寞道：“其实，女人也没什么意思，人活着就是没什么意思。”
两人闲聊着，苦等方以智回来，渐渐又骂起那柳岚山。
顾横波忽然笑问道：“你们既是想不生内战，何不让国公与首辅好好谈谈？反而庆幸他们有冲突？”
三人都是诗词大家，虽不似唐宋名家能作出烁古传今之作，也是当今翘楚。
冒襄嗤笑一声，道：“驱虎吞狼，不智也。”
但，我的父母、亲朋、乡党，还有复社诸人怎么办？我若迎王笑入南京，此举背叛亲族、乡党，问心无愧乎？”
侯方域不答。
侯方域点点头，向李香君柔声道：“今日辛苦你了，我与陈兄再商议些事，顺便等等方兄回来。”
李香君说到这里，眼中还带着深深敬畏……
侯方域道：“我知道。”
“听说他献计关明，以高位哄骗马时胜投诚，弄巧成拙，这才兵败如山倒……”
李香君秀眉一皱，低声道：“事有不好，我在山顶见到柳岚山了，他成了国公的俘虏，国公似乎向他盘问我们。”
“朝宗如何这般确定？”
“看完戏马台，司马寿请他去家中小坐，王笑言‘不必去了，想必你等把家中值钱物件都已收拾起来，去了也无甚好看’，诸人俱惊，无敢应话者。”
“朝宗，我近日忽然想到了东汉末年何进引董卓驻关中一事，你对此怎么看？”
“我说了，我与王笑相类，若说有不同之处，他更多情、我更专情，但我知他想法。”
也是那之后，冒襄似乎吓坏了，也厌倦了议论朝政、救亡危急，这次乡试落第之后，有了不再出仕的想法。
陈贞慧叫了一声好，抚掌道：“李大家果有侠气，羞杀多少须眉汉子。”
接着，李香君娓娓道来，最后又说了与今天与王笑分别时的场景。
“红颜祸国，自古皆有。”侯方域道：“若把香君与王侯之爵放在我面前让我选择，我弃王侯、而娶香君。”
“她是香君的手帕之交，我看怎么问一问香君。另外，冒兄正好回南京了，她应该正好想要躲冒兄……”
这些天都满腔热血激昂，此刻忽然也有些想念秦淮河畔了……
这么一说吧……陈贞慧忽觉得若换作自己，若有枕边风一吹，确也是更容易被说服。
“朝宗，你实话和我说一句。”冒襄缓缓道：“想要清君侧，你是出于一片公心，还是为了……个人的前程。”
冒襄微微一笑，又问道：“你是为了避免内战，为了家国百姓。那，方以智、陈贞慧呢？”
说完，他眉头一皱，补充道：“当此乱世，我辈当奋不顾身。若前怕狼后怕虎，何日能成事？难不成我们只要高谈阔论便能治天下。”
侯方域目露沉思，敲了敲桌案，似遇到了难解之处。
“既如此，你何必跟来？！”侯方域问完，恍然了一下，又道：“哦，你以为董小宛也会来？”
也想去问问顾横波：“你说爱慕他？你真敢爱慕他？不怕他怀疑你居心叵测一刀杀了你？”
冒襄道：“那我再问你，王笑是什么人？分田地、加商税，山东到现在都没开科举，倒是有个公务能力考试，让读书人和下民一起参加。今天我也看到了，王笑对付士族从不心软，等着看吧，徐州大户不是他的对手。”
“他似乎不像传闻所言那般好色，对我与顾媚都是一幅疏离的态度，唯独听到董小宛时微有些走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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