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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忽然道:“你放董小宛去看望李香君一趟,告诉她,我把侯方域派回南京了……”
董小宛道:“本就是只有陈懋中才配得上如是姐,那香君姐找的侯朝宗却是个什么样的?”
眼看着董小宛纤纤玉手捣了食材、拨弄羹火,动作又娴熟又好看,秦小竺十分羡慕。
“小宛,你跟我来,有几句话和你说……”
让沈保亲口下令水淹山东?
“奴家觉得,郑党并非像外面说的那样大势已去……因为两个月前,礼部钱尚书似乎已暗中倒向郑首……郑元化了。”
“国公,奴家其实早早便听说你的事迹,心中爱慕,此次见你,更是情难自抑,哪怕只有一夕欢好,奴家这辈子也心满意足……”
闭上眼,仿佛看到这老头子坐在那,一步棋一步棋逼下来……
片刻后,她回过神,贴在秦小竺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顾横波抬起头,眼中已是泪水迷离。
“你是说,南京礼部、工部如今还在郑元化手里?”
她这几天本就担心王笑,知道他嘴里都冒了好几个水泡,今天见他流了鼻血,她更是心急如焚。
……
王笑往后靠了靠,轻轻敲着扶手,闭目沉思起来。
“你看柳如是,哪怕嫁了尚书郎,时人又是如何讥嘲?编排他们‘我爱你乌黑头发白个肉’‘我爱你雪白头发乌个肉’,为何?因在他们眼里,只有陈懋中才值得她倾心相许……”
“能不能带我去见国公,我有要紧事见他……”
“这是……中药?”
老大夫把了脉,沉吟道:“阁下身体康健,不像染了风寒。”
董小宛家里本是苏州大绣户,后来她父亲得了暴痢撒手人寰,她母亲觉得留在旧宅睹物思人,带她隐居半塘。没想到几年后绣庄被家中恶仆掏了个空,只留了上千两的债务。她母亲又气又急,一病不起,那年董小宛不过十来岁,便要负担起巨债和重病的母亲。
“是,卑职明白了。”
“我们徐州百姓,哪一个不关心国公爷?不久前我也才受过国公大恩……他病得可严重?”
“是,奴家并非细作,因以前是教坊司出来的,故而被曹喜找到,要我来徐州帮他。他长得就像老妪,从小净了身没有喉结,扮成奴家身边的老妈子,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真的?”
语气愈发柔媚,顾横波胆子渐大,小心翼翼地把身子往前探了些,像只娇俏的母猫。
“顾媚你别闹了。”李香君道,她年纪、身材皆比顾横波小,开口却更显沉稳些,又道:“我正问小宛这些天的遭遇,先听她说。”
待到秦小竺离开,王笑又对裴民道:“去那胭脂铺给我盯着,看看这两日他们会不会收到‘侯方域去南京’的消息。”
顾横波继续道:“怎么?人家称我们一句‘大家’,都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到头来还不是给人作妾的命?就算做妾,低的看不上、高的攀不起,小宛你心气再高,又能选谁?前阵子,冒辟疆写了篇华丽文章,说你倾心于他。江南士林一时传为佳话,你若想寻个别人,谁敢自诩比得上冒大公子?算来算去,冒家也确实是你最好的归宿。”
“我没有,也没想过入什么国公府。”
如今想跟自己欢好的女人多了去,若每一个都好一下,忙得过来吗?
四人打斗一会,那买药的汉子中了两刀,转身就想逃。
李香君道:“小宛你想劝我什么?侯公子对家国有义、对香君有情,我既许了他,莫说是一趟浑水,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随他趟。”
“是吗?那好吧。”
“我确实是小心眼,但就此一事,可见侯朝宗软弱、无担当,那侯老尚书向来以古板顽固著称,绝不会同意你入侯家的……”
顾横波偷眼看去,见王笑动作停了停,知道他果然来了兴趣。
董小宛、李香君皆是偏头不说话,隐隐有些置气。
“人呢?”
“曹海的干孙子?郑元化的人?”
“那好吧,你等着。”
“是吧?!我熬了好几碗才得了这一碗,是董小碗教我熬的。”
“怎么?”
屋中没有旁人,顾横波想着是否可以再靠近一点,却也不敢。
“奴家随从里跟着一名南京教坊司的公公,名叫曹喜,他干爹曹如清是以前北京城里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海的干儿子。”
王笑听了心中冷笑。
董小宛瞥了李香君一眼,低下头。
他在等……等把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你还知道什么?”王笑开口问道。
为什么不现在就扒开黄河?
“过去吧,老实点……”
顾横波转头一看,见李香君神色难过,连忙打断董小宛。
“我还不是怕她以后受苦……”
秦小竺一支手已放在她的脖颈上,倒也没用力捏,只是覆住。
“小碗,这也太好喝了吧!怪不得你要叫‘小碗’……我也要亲手给王笑做一碗。”
“他上线是谁?探到的消息是递给谁处理?”
就在这时候,秦小竺端着个餐盘过来。
穿过庭院,到了一间书房前,推门进去便见到坐在那的王笑。
“来呀,小美人……”
“小宛,我求你了,你若不帮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在徐州的……”
……
一名老大夫给王笑诊治完,提着药箱出了府衙,回到医馆。
至于她端来的那碗黑乎乎的东西……
郑元化在做什么呢?
王笑却只是沉思着别的事,对眼前的美人并不动念。
“国公的意思奴家不知……”
“那你有何用?”
董小宛秀眉一蹙,淡淡道:“冒辟疆家中既有贤妻,还每每以此手段拈花惹草、始乱终弃。李湘真付出一片痴情,只得他一句‘名嬴薄幸忘前梦’;吴蕊仙‘自许空门降虎豹’因他削发为尼;吴扣扣、蔡含、王节……呵,我等风尘女子是轻贱,也不是能让他这般玩了就丢,用来堆彻风流才子名声的。”
秦小竺低头看了片刻,端起碗,自己咕噜咕噜喝掉了。
过了一会,这汉子提着药出来,低着头,走进一条小巷,他偶尔回头间,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于是忽然加快脚步……
“嘭”的一声,王笑拍案叱道:“不想死就给我歇了这心思!”
“在这!拦住……”
王笑停下说话,目光看去,只见她脸上沾了一道煤灰,样子有些狼狈。
顾横波经常反串小生与董小宛演西楼,彼此最是熟悉,她嘴里说着这些,上前便捏着董小宛的下巴凝视了一眼。
董小宛连忙避开,轻声哼道:“看你那这轻佻样子。”
王笑点点头,心道那看来是她厨艺差劲,没把你教好……
“这可是我亲手熬出来,我尝过了,不算很难喝的。”
“他目的是什么?”
“小宛,别说了。”
“见王笑?”秦小竺上下打量了顾横波一眼,道:“你不许见他,我是不会同意的。”
如果自己这边打草惊蛇,他可能提前发动计划;但自己怎么做,似乎都不能延缓他的计划。
董小宛目含担心,凝视着李香君,道:“侯朝宗没有他自认为的能力气度,我只看他在徐州行事,便知他给不了你要的归宿。”
她说起来稀疏平常,秦小竺却早已把她的情况打探得清楚了。
事后她才知道,从出府衙开始,就有锦衣卫暗中跟着她,以找到那个车夫。若非有秦小竺庇护,这趟若许还有牢狱之灾。
“可算见着你了,我与香君听说你来了徐州,却又到了哪家亲戚那,寻你也寻不着。后又听说你被国公爷带进府了,上门求见也进不去,着实担心呢。”
李香君想了想,温温柔柔赔笑道:“前几日他一时情急才怪罪于你,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你别再怪他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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