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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江山多少年最新章节!

    皇上这几天在宫里,脸色时阴时晴,脾气时好时坏。

    六合教上午无动静,吕先下午禀报了一个消息,经探子打听确实,顾况与程适已不在六合教内,被蓼山寨的人劫了去,人却没到蓼山寨,下落不明,再打探也没结果。

    张公公和宫女小太监们瘫了。

    密禁卫御探甲乙丙丁刺探几天,司徒侍郎每天上午行程如下:起床、洗漱、用餐、早朝、中书衙门公务,巳时回府,午饭。日日如此,循规蹈矩。

    火堆的柴哔剥的响,火堆上的那只烤兔子被火煨得澄黄油亮,油滴在火中滋滋做响。顾况与程适瞧着兔子都在想,玉凤凰还是看看就好。

    张公公道:“奴才只知道皇上让把司徒侍郎从天牢里提出来提到思澜阁去,皇上吩咐奴才们都退下,后来怎样奴才就不晓得,总之再后来,皇上就下旨恕司徒侍郎无罪。”

    恒爰回想下午的事情,自觉得没什么值得想,也没什么值得动怒,于是太监宫女们从傍晚到晚上都皆大欢喜。晚上临幸杜妃,云意正稠时忽然盯着婉转承欢的杜妃想,那些勾栏里的女子接客,是如何模样。司徒暮归于此道纯熟精通,想必其源于斯。想得有些分神,杜妃将圈在他身上的玉臂收紧了些,某晚的情形在恒爰脑中电光一现,莫明的怒火便熊熊起来,杜妃蹙着眉头娇喘连连,恒爰磨着牙想,必定要司徒暮归也在朕身下这个模样,再将他砍了。

    太后盯着乱颤的一群腿道:“从今天起,好生服侍皇上,每天过来跟哀家说说皇上的情形,都明白了?”

    恒商道:“你、你先莫走。我想找个人喝酒,喊人再拿酒拿杯子来,你陪我喝。”

    太后半闭起眼道:“你不晓得?听那吞吞吐吐的口气就知道晓得。哀家先问你,皇上这几天让密禁卫盯的是哪一个?”

    玉凤凰心念一转,冷笑道:“哦,你们猜当年窦潜将我弟弟做了那十五皇子的替死鬼,他哪有那么大侠!两头都不敢得罪,何况拿自己亲生儿子换人家儿子的命!”

    话未完,恒爰还没来得及再皱眉,赵禁卫长抬眼看见司徒侍郎身后跟着一个梨花带雨抽抽噎噎的女子,正从楼梯上下来,老鸨一骨碌咽下未说完的话,忙过去一把拉住那女子,低声道:“我的祖宗——怎么能拿这模样到人前!快回房里去。”回身对那男子弯腰陪笑。女子拿帕子捂着脸道:“妈妈,我再不管了。大人……大人说他日后都不再来了,我再不管了。大人……我昨天是想大人再对我好些才……大人……”

    顾况心道,你小子巴不得不姓程,立刻倒插|进她家门,从此姓窦。

    吕先喊了他两声,知道喝多了贪睡,扶起恒商放到睡毯上,脱下衣服鞋袜盖好被子,熄灯出帐,又向帐内看了看,放下帐帘,吩咐兵士好生看守,自个儿回偏帐去了。

    张公公道:“那晚皇上召司徒侍郎在思澜阁喝酒,吩咐奴才们不能靠近,可能是司徒侍郎言语冲撞了皇上,就这么关了。”

    恒爰皱眉看了眼台上,向老鸨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霓裳的不错。”

    恒爰铁青面孔将密报重重向桌上一拍,密禁卫长打个哆嗦,伏首不敢再多话。

    皇上忽然道:“赵谨,吩咐你手下,立刻随朕出宫一趟,朕要微服去京城体察一下民情。”

    恒爰从座上站起来,冷眼看向司徒暮归,司徒暮归愣了一愣,慢慢从楼上下来,走到恒爰面前,躬身为礼,居然还笑了笑,轻声道:“您怎么来了?”

    太后又道:“那皇上昨儿个出宫,去做什么?”

    吕先转身立到下首道:“尚没有。”

    玉凤凰眼望着积雪的蓼山顶,道:“我娘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多少好人家的公子想娶她,偏偏她就看上了窦潜。窦潜家里有个厉害的大娘子,不敢对我娘好,于是我娘在他茶里下了药,逼他跟自己过了一夜。窦潜迫不得已,纳我娘做了妾,不敢让他大老婆知道。外公家嫌我娘丢人,将她安置在别宅里,窦潜一年来看我娘两、三次,我娘还要倒贴给他吃喝。一年后我娘有了我,我弟弟天赐晚我三年生。”

    娄尚书讨个大没趣,诺诺地回去了。太后却又开始操心其他事情,将常年跟在恒爰身边的张公公与其他几个太监宫女提到眼前问话。

    顾况与程适愕然。

    老鸨踌躇了一下,拿手巾遮住嘴笑了:“公子果然是位贵人,眼光更比别人准。霓裳是这里的花魁娘子。只是她现在正有位客在。其实公子不晓得,老身这里还有几位姑娘,模样绝不比霓裳差,都叫来给公子……”

    张公公哆嗦着卖力磕头:“太后恕罪!奴才晓得了!奴才——奴才听说皇上昨天出宫,还去了趟勾栏。结果碰见司徒侍郎正在里头,皇上见到司徒侍郎,就立刻出了勾栏,与司徒侍郎一道回来。”

    吕先躬身道:“臣先告退,殿下有什么事情再来传唤臣。”

    吕先叹气:“十五殿下你心里烦的时候就爱怀疑人,我实在是……”

    玉凤凰的两道秀眉毛蹙起来:“在天之灵?!我弟弟好端端的什么在天之灵?!”

    顾况心中想起恒商冒充窦天赐的种种,与程适对望,脑子里都想到了一段名书:赵氏孤儿。

    顾况不禁涕零感慨,程适忍不住热泪唏嘘。

    云初楼就在临街上,恒爰站在门前望了一眼挂彩绸的匾额,跟着扑过来招客的老鸨径直入内,大厅中正有歌舞。恒爰被老鸨招呼着挑了个雅座坐了,龟奴斟上茶水。老鸨看他衣衫华贵又跟着不少随从,料定是个金龟,招呼言语用了十二分的热络:“公子面生,想是头回来,我云初楼里的姑娘在京城里最标致。包您来了头回从此是常客。公子向台子上看,唱曲儿的那个是新开牌的小清倌,还未梳弄过,公子看可合您的意?”

    恒商与沈仲益出了锦绣林,向沈仲益道完谢,沈仲益请睿王殿下去漕帮别馆休息,恒商执意不去。沈仲益只得亲自带几个高手,送睿王爷回营。恒商快马加鞭,天未亮前便赶回吕先营地,抛下鞭子径直进大将军偏帐。

    张公公和太监宫女一起瑟缩。太后又叹气,“不用说,一定回哀家说不知道。不知道是吧,哀家前天去娘家给国丈做周年,路上听见了一件事,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

    赵禁卫长抬头看看天色,回道:“未时左右。”皇上起身出茶楼,在门外回身道:“带朕去云初楼瞧瞧。”

    恒商截住他话头,点头笑了:“嗯,如今这口气,是不恼了。”将头枕在胳膊上径自睡了。

    玉凤凰咬着银牙道:“大侠?他算哪门子大侠!专干不待人见的事,胆小又窝囊!保根还想卖儿子,两头倒还要做大侠,天下人竟都成了瞎子,居然称他做大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他居然是我爹!”恨恨一掌拍在树干上。

    程适急回头将兔子转一转,道:“正是要这火候,我烤东西诸位放心,绝对拿捏得它恰到好处去,自有分寸。”

    司徒侍郎三日内曾涉足之勾栏清单:第一日下午未时,在天香院听红牌玉奴弹琴,赠玉奴金手炉一个;晚酉时到依伊阁见花魁惜颜,戌时回府,赠惜颜珍珠一挂,拿惜颜贴身香囊一个。

    程适往回吸了一把清水鼻涕,接着道:“凤凰姑娘,你放心,我程适烤野味的功夫绝对了得,皮烤焦了半分儿从此不姓程。”

    恒商道:“嗯,抬出了皇兄,意思你奉旨办事,说不定皇兄还会赏你救孤王有功。不知道吕将军除了皇兄的圣旨,还听不听孤王的吩咐?”

    恒爰冷笑:“真也算是循规蹈矩!”

    “我弟弟生下来,我爹——窦潜他高兴得要命,想带我弟弟回去认祖归宗,又怕他大老婆晓得,只拿话敷衍我娘,拖了一年又一年。窦潜两头哄的本事也能耐,居然瞒了他大老婆十来年。最终他大娘子还是晓得了,偏偏那时候节度使叛乱,天下打得正凶,我外公听说大娘子要来找我娘麻烦,让我娘带我们出京城到另一处别庄避避,然后窦潜他又到别庄来,却不是来带我们避难,是冲着我弟弟来的。”

    顾况悠悠道:“人家的意思是烤了你又吃不得,扔也麻烦。”玉凤凰贝齿咬住樱唇,嫣然一笑:“扔在其次,只是可惜柴。”

    顾况拢着手坐在火堆边,程适搓着手坐在火堆边,一边搓手一边盯着架在火堆上的兔子,过片刻握住木棍转一转,转过后再搓手,搓完手再转转。

    恒商打开包袱,拿出那方印在眼前凝视。吕先将他的酒杯斟满,“殿下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多伤身,再喝这一壶便歇了吧。”

    顾况揪起程适,商议赶紧赶回去。

    司徒侍郎在前赵禁卫长在后,跟在皇上身后服侍圣驾回宫。将到德化门前,皇上回头向司徒暮归道:“你没穿朝服,可以不必跟着,先回去吧。”

    恒商从清晨就踌躇在胸口的话终于脱口出来:“少师……今天上午,是我的话重了。”

    太后道:“你们可知道司徒侍郎是怎么被皇上关了?”

    恒商叹气道:“兴许你说的是,那少师你还恼我不恼?”

    程适悻悻看火堆,眼角里瞄见顾小幺对着玉凤凰讨好地笑,程适不齿一嗤鼻。火光照着玉凤凰的笑颜,更在双颊上飞了一层嫣红,程适不由得看得入了迷,方才一直看着玉凤凰寒着一张脸,比当下的天更能冻死人,这一笑仿佛春日江水的粼粼波光,暖得人心怀荡漾,嗯嗯,美人正是要常常笑才更漂亮。

    恒商道:“是没想好,还是没想,还是只想着将孤王救出来就算完事。”恒商待人一向宽厚,与吕先、程文旺和司徒暮归私交都甚好。端出王爷架子声色俱厉与吕先说话,这是头一回。

    张公公瑟缩向前一步,跪下道:“禀太后娘娘,奴才——奴才不晓得——”

    司徒侍郎领旨退了,圣驾平安回宫,赵禁卫长功成身退,将皇上留给太监宫女们服侍。

    玉凤凰面无表情,接着道:“当年那位什么大帅要抓小皇帝和皇子,因为漕帮跟官家有联系,让漕帮也一起去抓。保十五皇子的人被逼得紧,当他窦潜是个什么大侠,求他救皇子。大帅说窦潜不抓皇子就办了漕帮,保皇子的人说窦潜不帮忙就不仁不义,窦潜不想得罪这边也不想得罪那边,想到我弟弟,于是想到这么一个缺德主意。”

    顾况道:“你的分寸别光在嘴上,眼上也长些,总共只有两只野兔,凤凰姑娘与你我分这一只,千万别将它拿捏焦了。”

    玉凤凰瞧着劈啪的火堆道:“你还是仔细瞧着些那只野兔吧,我看要焦了。”

    常随侍妾两人,侍妾六人、侍婢十人、各处使唤丫头二十人、小厮十五人、厨房及各处杂役二十五人。帐房三人,总管两人。侍妾侍婢奉夜无规矩,随司徒侍郎兴致。

    京城几条大街各处走了一走,皇上又到茶楼里喝茶听了一段说书,忽然开御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顾况愕然之外再肃然起敬:“原来凤凰姑娘是窦潜窦大侠的千金。”

    程适大喜,咧嘴道:“凤凰姑娘,如何使不得?嘿嘿。”

    密禁卫窥见皇上的脸色一程不如一程,再叩头道:“小的盯了这几天,并没有见司徒侍郎有什么结党营私的举动。依奴才见,司徒侍郎算是个忠臣,只是平素有些放荡……”

    恒爰道:“闷得慌,出来看看。”

    寒风凛冽,篝火烈烈。

    想当年烽火四起,查大帅发誓杀尽天下皇子皇孙,保恒商的人一定被逼得走投无路,义薄云天的窦大侠或者早年受过皇家的恩惠,或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拿自己的亲儿子与十五皇子对换,于是十五皇子留得青山在,老窦家的独苗变成断魂草。如今窦大侠还落得闺女不认亲爹。

    灯烛渐灭酒残时,恒商的眼也有些模糊。看那方灯火下的知县印,忍不住道:“少师,我总想,等我找着了小幺,当年他对我好,我一定对他更好,让他高兴。为什么景言在我面前反倒更拘束,我对他好,他反倒不舒心。”

    恒爰看见这份密报大怒,“朕让你们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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