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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家俊溪院长专人楼层的前台，这位前台小姐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凶”还难缠的病人家属。
“仪器偏差？”骆湛皱眉，声音发冷，“医疗设备这种精密仪器出现偏差不是什么小问题，你确定只需要重新做血常规检查就够了？”
签字笔在纸上沙拉沙拉地划过，是可以想见那字迹有多龙飞凤舞的利落。
他皱了皱眉，才竭力选了个不那么严肃的带点嘲弄的回答：“之前没看出来，骆家的小少爷原来还有点做痴情种的潜质？”
家俊溪一顿，侧头瞥过去：“这会儿想起给自己找补了？晚了点。”
就算真有下次。
“……”家俊溪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骆湛想起上个月为了不耽误去扮小姑娘的仿生机器人，和那些人在停车场的格斗里留下的到现在还没完全好的伤，不由垂眼。
小姑娘早在几秒之前，已经心虚地扭开脸，现在只把一个后脑勺留给骆湛。
“好了，知道你不同意。”
唐染吓得直接僵住了。
“……”
复诊结束，家俊溪在送唐染和骆湛出来的路上，这样说着。
等骆湛似笑非笑地转回眼，就见家俊溪冷睨着他：“确实够理智也够清醒，我还以为你也属于那种《天龙八部》看多了、总想学游坦之的小年轻呢。”
骆湛说：“既然你不怕，那我就带你去重新做一次了。”
“那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留给她的，最后一份礼物吧。”
看着拧眉的男生，家俊溪眼神动了动，故意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问：“你不会是在酝酿问一句，‘我的眼角膜能不能给她’这样的话吧？”
几步外，骆湛站在家俊溪身旁。
这个熟悉的问题让骆湛一停。
他毕竟是个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在做那个决定前他也犹豫过。
大概率是，下次他也拿她无可奈何。
对这个说法，骆湛和唐染反应不一。小姑娘显然完全不意外，只有一点意料之中的失落。
“再有下次……”
几秒后，他侧过视线。
“……小白眼狼。”
骆湛：“。”
他低笑了声，转过头去看向扶着自己手腕的唐染：“小姑娘，你胆子还能再小点吗？他说一次你就吓一跳？”
唐染好奇地问：“骆骆，游坦之是谁？”
他面前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半垂着眼，和几年前在那场学术辩论上桀骜不驯的少年人没什么区别——除了看那个小姑娘的时候，永远一副懒散又没什么正经的模样。
骆湛不搭腔，专心地扶着小姑娘走路。
骆湛说：“《天龙八部》里的一个虚构角色。他把自己的眼睛送给了一个失明的女人。”
骆湛想了想措辞。
骆湛握起笔，沉默。
家俊溪沉默许久。
就像此刻。
“！”
唐染莞尔：“骆骆，你都二十了，原来还会怕扎针的疼吗？”
家俊溪第一次听一个这样年纪的年轻人谈生死的问题，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带着一种不知道思考过多久的认真和底气。
“……”
家俊溪顿了下：“你这属于给自己找台阶下？”
“实在抱歉，骆先生。按照我同事的说法，应该是您陪同的这位小姐上次做检查后一组数据出现仪器性的偏差，因为可能会影响到诊断结果，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希望她能够重新去做一下血液常规检查。”
骆湛是在回答他“如果她愿意那你就真肯给吗”的那个问题。
至于她身旁的骆湛……
他不知道按照现在年轻人的说法，那东西叫无形的狗粮。
唐染不明所以。
家俊溪沉默几秒，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安静地搭着骆湛手臂走路的小姑娘。
和骆湛的理智淡定比起来，唐染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容易受惊，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希望没必要。以前没觉得自己多眷恋活着这件事，后来遇见她……签协议那天我就在想，这份协议我不能让它生效，不然小姑娘一个人在这个对她一点都不友善的世界上，再有人欺负她怎么办？我总不能从哪个棺材里掀了盖子跳出来帮她。”
然后他抬手，摸摸唐染的头，似笑非笑地叹了声。
“我会。”
一个有点过的玩笑开到一个认真的人头上，家俊溪自己都不觉得好笑。
他遗憾地收回目光。
他越听越是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骆湛下意识情绪一软，他朝女孩的方向低了低身，缓声问：“怎么了？”
唐染又等了好一会儿。
没被搭茬的家院长不爽地眯了眯眼，转开脸哼了声：“也是，现实里怎么可能真的有游坦之这种人，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谁做得到？”
“你……”
他用没什么修饰的语气淡声说：“这个月初我去签了遗体器官捐献协议，眼角膜捐献意愿那里是定向的。”
放下电话后，她歉意地抬起头。
唐染吓得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