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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思琳撞在柜子上，胳膊肘撞得生疼。
姜雨走近了他，看到他脸上有淤青和刮伤，鼻梁位置还贴着一块创可贴。
“就是你。”姜雨不依不饶地说：“我都闻到鞋上有烟味了。”
“裘厉，你说过不自残的。”
姜雨怒声道：“反正是经你们的手，我怎么知道编码正确不正确。”
“就是，买卖高仿假货，可是违法的。”
吴思琳和女孩们练完舞，走进更衣间，看到姜雨正在缝补舞鞋，禁不住冷嘲道：“穿这种烂鞋上台，也不怕丢了我们灵雀的脸。”
不过走了几步，回头望了眼安安静静躺在门边的芭蕾舞鞋，又觉得不太合适。
吴思琳没想到姜雨的口齿竟变得如此厉害，她说不过她，又觉得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一时恼羞成怒，拉扯了姜雨一下——
vci是芭蕾舞鞋里面最好的品牌，每一个练舞的女孩，都渴望拥有一双vci的舞鞋。
现在是晚上六点五十，姜雨直接坐公交来到了裘厉住的水汐台，不过敲了半晌的门，他好像也不在家。
姜雨知道裘厉的家庭情况，他父亲因为虐待罪，早年入狱，母亲也不曾联系过他，因为他精神方面的缺陷，家里亲戚又都不愿意照管他。
她极不甘心地望向姜雨：“哟，不是跟你的有钱男朋友分手了吗，怎么……腆着脸又贴上去了？”
这就是他过去不断寻找的……无比真实的世界。
裘厉不喜欢被她这般咄咄逼人地追问，将鞋扔在她身上：“爱穿不|穿，少废话。”
“这……”
姜雨轻而易举地闪避开，让她扑了个空。
念及至此，姜雨拾起舞鞋，离开了单元楼。
“不是我送的。”裘厉看都没看那双鞋。
不过，贵肯定有贵的好处。
姜雨赶紧脱下舞鞋，从书包侧面的小包里摸出针线缝补。
姜雨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愣了几秒，赶紧追上去：“你跑什么呀！”
“裘厉，你要是自己都不爱惜你自己的身体，还指望这世界谁来爱你。”
他走到镜子前，撕下了鼻梁上的创可贴，重新贴了一张新的。
他的地狱里，却只有她给的那一点熹微渺茫的光。
姜雨想要上前夺回鞋子，几个女孩赶紧抓住她的手臂，控制住了她，没让她靠近吴思琳。
她红着眼睛，退后了两步，强忍着眼泪对他道：“裘厉，没有人能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
几个女孩无话可说。
姜雨连忙冲他挥手。
谁都知道，vci是芭蕾舞鞋的高端品牌，全手工生产，保持着百年的匠人精神，每年产量极少，但是量少质优。
裘厉沉声道：“我不需要被拯救，我现在就很好。”
“土包子。”
其实说是搏击比赛，事实上，根本不是搏击，就是当供人发泄的人肉靶子。
而吴思琳被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说道：“连舞鞋都买不起的人，就算选上了推优比赛又怎么样，学费都交不上，你有什么资格进爱斯梅拉艺术中心。”
今天这一场反转暴击，够吴思琳吃一盅的了。
“难不成，思琳的鞋子才是高仿？”
进入聿熙中学之后，裘厉全靠优异的学习成绩拿奖学金，才能勉强维持住生计。
裘厉：……
“真想不通，老师怎么选了她这种人参加推优比赛。”
见身后的女孩没有追上来，他撑着膝盖喘息着，松了一口气。
“这……不可能！”
女孩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带了几分戏谑的深意。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穿高仿鞋登台演出，丢脸的是我们灵雀艺术班。”
这一次，他感觉到了。
在这些年芭蕾舞鞋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的时候，vci的量少质优，将这个品牌推向了高端甚至奢侈的行业顶尖位置。
“你确定？”
裘厉的病，不是生理疾病，是源自于童年时期所受的心灵创伤，从而导致的心理障碍。
“你又被人打了？”
姜雨见状，抓起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掀开了他的衣袖。
他喜欢看姜雨为自己生气着急的模样。
姜雨不希望裘厉送给自己的东西，被人这般品评鉴赏，她伸手取回自己的芭蕾舞鞋。
……
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了心疼的滋味了。
裘厉半点都不心疼。
姜雨懒得理她，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
“就是，剪了多可惜呢。”
待她剪完之后，才有女生马后炮地说：“虽然是高仿，但也不是不能穿啦，看着质量还行嘛。”
赫然发现，储物柜里安安静静地放置着一双全新的芭蕾舞鞋。
其他女孩纷纷簇拥上去，围观她的手机屏幕——
那女孩看着手机，脸色倏忽间沉了下去。
两双鞋子放在一起，看起来一模一样，然而围观的女孩们点评道：“明显质量就不一样，思琳这双，看起来颜色要明亮很多。”
吴思琳的鞋子是她做外贸生意的舅舅从爱尔兰带回来的vci舞鞋，她拿到的第一天就穿到艺术班来了，炫耀了好几个月呢！
她踮起脚，捏住他满是青茬的下颌，左右看了看。
当时他捏着自己的脚踝，似乎用手指量过尺寸。
“那你说是谁做的。”
姜雨见他承认，追问道：“这鞋是不是跟你的伤有关？你是不是抢人家的钱了，还是因为借钱还不了，挨打了？”
女孩们自然也是一副吃瓜看好戏的姿态，等待着她下一步的行动。
吴思琳难以置信地摸出手机，登录官网重新输入鞋上的编码，果不其然，上面无情地显示：对不起，您所查询的编码不存在。
姜雨默然地将鞋子放回书包里，准备去找裘厉问个明白。
众人抬头朝那个女孩望去，只见她一只手拎着吴思琳的舞鞋，一只手拿着手机：“你们看。”
“小厉，下次还缺钱的时候，再来找我啊。你可是我们这里最优秀的靶子，好些个客人，都点名要你呢。”
裘厉跑得比狼还快，七拐八拐地穿过几个小巷子，一口气不停，跑到了另外一条街道的十字路口。
“不、会、吧！”
经朋友介绍，他找到了徐老板。徐老板开地下黑搏击场，每天晚上都有比赛。
但这一次，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吴思琳眼疾手快，夺过了那双鞋子。
……
后来，裘厉又做了一些别的尝试，诸如试着自己用牙签戳手背皮肤，却没有什么感觉。
“肯定是假货。”
他哪儿来的钱，买这么昂贵的鞋子？
“裘厉！”
姜雨懒得理她，将鞋子小心翼翼收回布袋里包装好，离开了储物间。
他脸上的确带了伤，而且不止一处，眼角有淤青，嘴唇还破皮了。
送给小雨的礼物，一定是要最好的。
过去每一次挨揍，他所感觉到的疼痛，都是微乎其微的。
姜雨惊诧地从薄套里取出了舞鞋。
……
“不可能。”裘厉停下脚步，扯过她手里的鞋，放在鼻下嗅了嗅：“怎么可能有烟味，我都没有拆……”
然而，他错了。
他渐渐开始明白，这一切，仍旧和姜雨有关。
“我的天，姜雨竟然换了双vci！”
她知道，裘厉如果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混下去，踏上那条不归路……是迟早的事。
裘厉看着她跑开的背影，耳畔回想着她的话。
裘厉冷声道：“没有自残。”
她料定了姜雨是心虚，因此催促道：“查查真伪呗，不能因为她的虚荣心，丢了我们灵雀的面子。”
裘厉略显不满，抽回了手，避开她的视线：“说了没事。”
芭蕾舞鞋被放置在一个白色的薄套里，薄套上还印着vci的logo。
“就算她进了，也教不上学费吧，白白浪费名额。”
面对女孩的逼问，裘厉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措，解释道：“我没动手。”
裘厉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姜雨冷声道：“查了又怎样，我穿高仿的鞋，要丢脸也是丢我自己的脸，跟你们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