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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落，殿内蜡烛的明亮都像是孤寂的。
六贼无法答复，他赵佶也是如此。
见赵佶苦苦思索，沈约再道，“《金刚经》有言——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不可思量！真不可思量？其实不然。”
“等到先生帮我除尽六贼后，我才发现，原先一直以来，我能与之谈论心事的人，寥寥无几。”赵佶喃喃又道，“说了，不过是得到唯唯诺诺的回答，说了又有什么用？”
他的想法，不需要向别人表达才知正确，他自己明了，坚定去执行就好。
“这同和尚念经仿佛。”
赵佶盯着沈约，一字字道，“我真心想改，真的在改，但我现在改，是否还来得及？”
沈约平静道，“有问题很好，怕的是从来不知道有问题。”
沈约并没有回避赵佶的目光，他看得出赵佶的探寻之意。
沈约淡然道，“你若怕还会被掳上京，那你早从宗泽身上得知世上无跪求的尊严，你仍旧贪生怕死，羞辱自然如旧，既然如此，你怕有何用？”
望着赵佶，沈约当头棒喝道，“你真心在改，正行去改，当下一刻就胜痴昧一生，此乃明言，但你信不信，结果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沈约没有回应，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让对方说就好。很多人都喜欢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却习惯听别人的表达。
赵佶握紧了拳头。
赵佶皱眉苦思。
这些日子来，赵佶对他始终恭敬，这一刻，却带着分警惕。
文明的进化，从众变成了生存之道，当众人习惯从众的喧嚣后，就少人去听心里的声音。
“这不止是旁人的问题。”赵佶终于看向沈约道，“我制造了这个问题。汴京是因我而破，并不全是因为六贼。明君不会有一帮贪赃枉法的手下。”
赵佶的眼皮微微跳动，似在琢磨沈约的言下深意，“我想要改，却不知道怎么改。我虽仰慕先生的大能，可自身却是软弱无力。”
赵佶沉默良久，终究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想着一个问题。还请先生教我。”
沈约盯着赵佶，凝声再道，“我见了太多担忧，却少见真正去解决之人。可问题和贪嗔痴三毒般，是因为努力正行而化解，不是因为担忧愚蠢而消散。人之贪嗔痴三毒因心邪而凝聚，世上问题亦是如此。”
良久，明月从乌云中钻出片刻，洒下一抹清光于殿前，如寂寞的落雪。
赵佶若有所悟。
赵佶怔了下，沈约每次问的都是很简单，偏偏他们就是无法回答。
赵佶脸色数变，只感觉沈约所言句句如当头棒喝，砸在他最软弱、最没有去思索的地方，让他猝不及防，痛楚中又有醒悟。
沈约再道，“明知这世上无有永恒，却在愚蠢的等待死亡途中拼命的追求永恒。以其昏昏头脑，却希望使人昭昭。”
沈约平静道，“不知生的意义，却求长生不死，不知死的意义，却因为忌讳怕稍微提及。”
沈约看着那一丝明意，缓声再道，“真性如云中月明，偶被你窥见光辉一缕，真悟之人当存真月永在之心，蒙昧之人却以为天道变化无常，徒自惶惶琢磨。”
沈约再道，“朝闻道、立行可矣。”
赵佶默然，只觉得沈约言语浅淡，却有极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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