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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酒入愁肠愁更愁,不甘也愤懑也会在酒水的浇灌下变成绝望和无奈。
“确实不能再喝了,不喝了……”
其他人见状也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他们没有直接走,而是将董翰给拖回帐篷,随后才各自回到各自的帐篷。
“自打从大同府回来,朝廷把俺们扔在这儿快一个月哩,也没见人管过俺们……”
几人就着董翰胡编的宫女,不知不觉间就喝光了一坛酒。
现在就是战略相持阶段,要么是老皇帝压服住一众藩王,让他们替朝廷扛下这个雷。要么是老皇帝疼爱诸皇子,自己扛下这个雷。
随着李成的话音一落,几个围在董翰身边的百户、千户顿时散去,不多时每个人都拎着个酒坛子跑了过来。
“你们……你们……”
“难受个球!”
不就是几万的伤残老兵么,咋就整得整个朱家都不宁了?
朱允炆说到这,就只剩下“呜呜”地哭泣了。他也想像二叔朱樉一般躺地上放赖,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董佥事见他们活得如此洒脱,也就不再纠结于那些有的没的,一把拍开泥封跟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老朱听到这话,惊得连刷牙的手都停顿了,含着满嘴的沫子看向二虎。
一开始,周王跟秦王下棋,后来是三人打牌,再后来是四人打马吊。
李成、邱德勇等人也不再劝酒,只是每人守着一个酒坛子,一口一口地灌着酒,仿佛想让酒来麻醉自己的自尊心,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敏感。
老朱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的这份不安来源于愧疚,对这些有功将士的愧疚。
想要安顿这些伤残老兵就两条路,一条是朝廷背下来,一条是扔给诸位藩王。
老朱见所有人都不说话,气恼地开始点名。
“他们都是为了大明而战,为了父皇而战,现在不幸受了伤,身体也落下残疾,你怎能称呼他们是废物?”
“五弟慎言!”
“咱不用三思!”
“人家宫女穿得严实着哩,哪是咱说看就能看的!”
“想当年,咱还领着弟兄照顾过秦王的生意哩,嘿嘿嘿……”
军中的百户、千户看到指挥佥事这般动静,赶忙凑了上来。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董翰是绝对不会跟他们说朝堂之事的。可他此时都快喝断片了,再加上心里本来就怀着一肚子的愤懑,也就借着酒劲将这个牢骚发了出来。
不过董指挥佥事愿意这样说就随他吧,总归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不是?
接下来也有很多错别字,老朱都凭借自己过硬的基本功给强行翻译过来。
朱棡也是基于这一点,这才当了一次“逆子”。但一想到父皇落寞的眼神,他心里依然痛如刀绞,感觉自己愧对父皇的养育之恩。
周王朱橚一个劲地给朱棡使眼色,朱棣也朝着朱棡摇摇头。其他王弟也纷纷看向朱棡,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他,希望他别应承父皇的无理要求。
“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但孙儿要纠正您一个错误,他们不是麻烦,也不是负担!”
总之一句话,谁扛谁掏钱!
朱棡见众人这般反应,只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朱橚闻言不屑地撇撇嘴,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既然三哥发话了,他也就不再以废物相称了。
若不是边上有锦衣卫的人护着,他估计自己能被这些王爷当场打死!
再者说,他堂堂大明皇帝陛下,连三万人都安置不了,最后还要求大孙帮忙,让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今天咱俩不醉不归!”
朱允熥把持着朝廷九成的作坊,却不给朝廷一文钱的税收,早就引起朝中官员的不满了。
指挥佥事是个好官,从来没瞧不起过他们,还整天去兵部为他们讨要说法,讨要军粮。
二虎见朱橚宁可蹲大牢都不愿意裁军,心下也是一阵无语。
董翰拿筷子抽了下不住在胸脯处比划的李成。
董翰其实也没看到几个宫女,见得最多的是宫里的太监。
“那就有劳虎爷带路了!”
李千户等人闻言,满脸不在乎的笑道。
陈宗理的话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近乎蚊子哼哼的声音。
可残废就是残废,缺胳膊少腿就是缺胳膊少腿,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呀!
夜色阑珊,繁花散尽。
虽说他一万个看不上蓝玉,但此时此刻他也不由佩服起蓝玉这厮。
“你嫂子的早就让人捎回去了,这是今天宫里的宫女新送的!”
二虎也对兴武卫的遭遇非常同情,但他太知道大明藩王的德行了,皇爷此举非得闹得鸡犬不宁。
朱椿看着冲向人群的老丈人露出无尽苦笑,他的王妃蓝氏还让他想办法开解下蓝玉呢,可看蓝玉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哪还用开解?
老朱这话一出,基本上就定下调子了,一众藩王不管愿不愿意都不敢反对。
陈宗理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皇帝这么问是啥意思,该不会想让朝廷养着那些伤残老兵吧?
“唐尚书不用多虑,卑职会派锦衣卫跟随您老一起去……”
“允炆啊,咱是不会把那一万多伤残老兵都给你的……”
朱棡见父皇动真格的了,当场就要出言表态。
千户李成听到这话当即笑道。
老朱在看完这封漏洞百出的信,心情无比地沉重。
董翰说到这儿,还真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手帕,在众人的鼻子前晃了一下。
被他寄予厚望的一众皇儿推三阻四,宁可蹲锦衣卫的大牢都不愿意为自己这个父皇分忧。
“皇爷爷,孙儿……”
但当无赖也是要天分的,老朱生了二十几个皇子,也只生出朱樉这么一朵奇葩。
“这可是你们拿命换来的钱,还是留着养老吧!”
“没啥!”
没有了老朱的宴会变得更加喜庆热闹,不论王公贵族,还是文武大臣都变得放肆起来。
“诺!”
“想啥哩!”
“唉……”
“但咱得说,咱没白……”
虽说这些将士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但他身为将军,只要带给将士们胜利和荣耀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他想管也管不了。
他本意是想给这些人找个吃饭的地方,哪承想因为诸位藩王的反对,让这些将士觉得自己被嫌弃,被人当成累赘了……
然而,朱橚只是开始,随着传旨的进程推进,锦衣卫大牢里的王爷越来越多。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老朱看着呜呜哭泣的孙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谁说没有哩?”
“凭啥咱们为朝廷打了胜仗,却没人愿意要咱们!”
当今陛下虽然过于杀伐果断了些,但对待皇太孙是真的慈爱啊!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这群血性汉子!
朱允炆听到这话赶忙磕头谢恩,不过在他重新回到座位上时,顿时意识到不对劲。
“咱们蓝老爷手底下的兵,就算死都不能被人瞧不起!”
朱橚话音一落,所有藩王跟着附和,只有朱棡一脸惆怅地喝着闷酒。
“请皇爷爷将他们交给我吧,我会让他们重新焕发生机,让他们重新披上战袍!”
“咱们也不是要啥封官拜爵,就是要个能吃饭的地方而已,咋就这么难哟,呜呜呜……”
“揍是!”
冯胜听到蓝玉的叫嚣,当场拎过来一个酒坛子放在桌子上。
“晋王不要、周王不要、燕王也不要!”
“然而,秦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把皇帝老爷气得当场把他下了大狱!”
皇爷爷只说不全给自己,岂不是说自己还是要分到一部分?
老朱一看就知道,准是这家伙不会写字,给自己画上图了。
“孤选蹲大牢!”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
“据说皇太孙在苏州府,不费吹灰之力就招募几万织工,还成功地化解了一场民变……”
“看谁耗得过谁!”
文臣聚在一起行酒令,武将们也三五成群地猜酒划拳,一众藩王则化身街溜子,拎着酒杯到处在人群里找老丈人,大舅哥之类的敬酒。
老朱之所以将这些负担扔给诸位藩王,不就是不想给大孙添麻烦吗?
“他奶奶的逑,咱们都活到这份上了,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董翰越说越伤心,哭得也就越大声。
咱大明有这样的好兵,何愁天下不定,百姓不安?
都快奔四的人了,说躺地上就躺地上,一点皇家体统都不顾,简直是混账东西。
但他身为朝廷命官,更是担负着监管伤兵营的重任,岂能在营中喝酒?
老朱确实是这么想的,一万多人给谁都是个负担,但分散开来负担就小很多了。
这些年伤残的将士们多了去了,朝廷养了这一批,那之前的伤残老兵呢?
“咱们就是拖!”
“你们哪来的酒?”
董翰被拆穿了谎言,恼恨地瞪了李成一眼。
“皇太孙既然能养得起三万织工,想必三万老兵也不在话下!”
这是他最近听到的最暖心的话了!
再者说,他们也没啥办法。
董翰无奈地摇摇头,随后整个人往后一躺,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的星斗泪流满面道。
“皇爷爷,诸位大人说的没错,他们是为大明征战而受伤的,理应由孙儿安置他们!”
但此时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为了满足小兵们的兴趣,只能瞪着两只眼睛胡诌。
“老董,你这是咋了?”
董翰的话引得一众小兵吞口水,同时他也被几个老色批引导着滑向了两峰之间。
“喝酒不好吧?”
满朝文武早就等着看笑话呢,谁也不愿意出来支招。
别说朝廷没那么多钱,就算朝廷有钱也不能干啊!
“不过看样子应该不小……”
董翰听到“残废”两字,只觉得一阵刺耳。
老朱为此甚为头疼,却又拿自家这群逆子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在早朝的时候求救于诸位爱卿。
“没人愿意要咱们!”
“陈宗理,你来说说这事该咋办?”
“皇帝老爷!”
李成见董翰说话时舌头都大了,也就不再跟他争论。只是神情黯淡地往边上一倒,说着不切实际的梦话。
“秦虎统领,这事您可得帮帮老夫,老夫可不敢去王爷府上传旨啊!”
“要么每人裁撤一卫兵马,要么每人给咱安置两千伤兵,你们自己看着选吧!”
此时几人都有些醉意了,董翰更是变得迷迷糊糊起来,胡话说的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朝廷咋就差这点钱了,非得让咱们替朝廷养废物?”
结合上下文语境,这张嘴应该是“吃”,或者“嚼咕”的意思吧?
“现在咱残废了,不能给朝廷打仗了,咱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老朱听着大孙的这番话,再看看大孙那稚嫩的脸庞,只感觉心里一暖。
“你有这份心咱就知足了,这事咱再想想办法,咱咋地也不能把麻烦留给你!”
然而,正在老朱气得想杀人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如果是一般的口谕,老朱随便派个太监就传旨了。然而,削去所有藩王一卫兵马,这可是要在兵部备案,并且要重新选派将领接管的,这才特意让二虎给兵部传旨,让兵部准备相应的事宜。
老朱虽然不满意这招,但这招却引起所有人的赞成。
“皇爷有命,说如果有人抗旨不遵,就去锦衣卫大牢跟秦王作伴!”
老朱想到这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加之他文华殿那边年节的福利吊打朝廷官员,更是让所有人眼热不已。
现在他给了弟兄们胜利和荣耀,该老朱这个皇帝兑现承诺了。
而且,就算是被拖走的朱樉,估计也会被老朱强按着低头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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