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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顿。
牧怿然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分别，看淡了死亡，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仍然不愿接受。
“别特么……哭了……鼻涕蹭我一身……”柯寻挣扎着坐直身体，颤抖着手去推还扒在自个儿身上的卫东。
“张晗睿呢？”柯寻问秦赐。昨晚他们两个同在D实验区。
过程里，牧怿然不止一次地希望柯寻能够放手，甚至是盼望，渴望。
1，2，3，4，5，松手。
“我自己都快要死了，还管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干什么？！”徐贞面无表情地拒绝。
要活，当然也要一起活。
虽然每次接通只有五秒的时间，但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也会丝毫不减地留在身体内，甚至在短暂的断电时间内也得不到任何缓冲。
牧怿然吃力地站起身，昨晚的巨痛是实质性的，并且余韵悠长地留在了身体里。
“活着，”秦赐声音一顿，“但……丧失了语言和大部分身体功能，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却见昨晚在A试验室的祁强、黄皮和徐贞竟然都在，只不过祁强头上皮开肉绽，流了一脸的血，此刻正用水冲洗伤口，徐贞的肘部膝部和腿上也布满了青紫淤痕。
他们发不出声音，没有办法递暗号，当手机屏灭掉的那一瞬，结局只能有一个。
众人又是一阵更深久的沉默。
“现在，决定一下今晚取号的顺序。”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竟是从未开口的黄皮。
时间在这样的时候似乎总爱被极尽恶劣地放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伸，粘滞缓慢地，一点一点滑过去。
看来，张晗睿没能侥幸，她半途，从昏厥中醒来了。
这样的重复与盘旋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连牧怿然的身上都已经被疼出来的汗所浸透，额上的汗珠簌簌地滚落，忽然有几滴落在了睫毛上，眼前顿时一片花。
电量剩余3%。
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或人，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牧怿然放下手机，也闭上了眼睛。
“你身上都他妈臭了还嫌我鼻涕……”卫东抹了把脸站起来，用手电筒在柯寻身上照了照，“你怎么这么湿？吓尿了？”
“还活着吗？”柯寻忽然抬起头问。
秦赐把张晗睿背上来的时候，她下面的衣服上已沾满了污物，然而剩下的几人中只有徐贞和李雅晴是女性，李雅晴还在晕厥，男人们不好动手帮忙清理，只好看向徐贞。
划亮手机屏幕，牧怿然调转光线，照向机器另一边的柯寻。
睫毛上的汗珠变得粘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牧怿然睁开眼，想要活动一下眼皮，眼前的手机画面意外地重新清晰，但他却在下一刻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低电量的提示。
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只弯了弯眼睛，动了动唇角，就合上眼皮，彻底瘫在了椅子上。
“……你丫能把身上尿得这么均匀？”柯寻歪在椅子上不想起身，一手支着额头，微微扬起脸看向靠着门框站着的牧怿然。
“……”卫东惊瞠地抬起脸看着他，然后一把箍住他的脸左右一扯，“你没死？！你没死？！我草你大爷的！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我草你大爷——”
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可是，柯寻那个倔强的傻家伙，就这么和他摽上了，一声不吭地，说死也不放手。
“什么情况？”卫东惊讶，“你们这是被打了？不应该啊，A实验区不是只有噪音吗？”
——就算没有被堵住嘴、掩住声音，那个家伙肯定也一样会一声不吭，特别欠揍地跟他死磕到底。
哪怕是死，也比这痛苦好过。
李雅晴已经哭晕过去，她的旁边是死去的蔡晓燕，接连两晚经历这样的痛苦、恐惧和道德感上的冲击，这个女孩子恐怕已经彻底崩溃。
脚步声哗啦啦地离去，束缚全身的皮带瞬间松开，寂静里也忽然能听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见柯寻颤抖着支着椅子站起身，朱浩文先于卫东一步上来把他扶住，秦赐扶着牧怿然，卫东背上了晕厥中的李雅晴，众人离开了地下实验区，从小铁门出来，去了一楼的食堂。
牧怿然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不堪过，连伸手进裤兜摸手机的动作都做得分外吃力。整只手都在颤抖，甚至在掏出手机的时候还险些没能拿住而掉在地上。
如果手机电量用完自动关机，柯寻会怎么样？
这是一种需要生生承受的硬疼，不断地在人体极限的顶端盘旋。
电量剩余1%。
只要有一秒的误差，他和柯寻两人，就必会死掉一个。
“研究人员”不厌其烦地每隔五秒就要重新按一回通电按钮。
柯寻……可是很努力地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的。
电量剩余2%。
忽然间，被迫相杀变成了主动较量，看谁先撑不住认输，看谁才是两个人里更强势的一方。
“看来我和浩文儿算是幸运的，”卫东一脸侥幸，“幸亏柯儿的主意好，晕过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柯儿你们呢？昨晚怎么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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