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全本小说网 www.qbshu.com,最快更新杨万里选集最新章节!

)”,古人以龍子而雙角者爲虯(一角爲蛟,無角爲螭)。這句説山勢如青虯走、緑鸞飛,猶“龍飛鳳舞”之意。

    〔二〕“眼毒”,俗語,猶言眼尖、眼“賊”————眼厲害,别人未見他先見。

    〔三〕“旋”,去聲,臨時趕作一種動作爲旋,現多誤寫爲“現”。“褰(qiān)”,以手提起衣之前裳爲褰。詩句是説:我早已看見了你————你還臨時拉過雲彩來作翠幃遮蓋呢!意謂已來不及了。

    〔四〕作者自注云:“南山名文脊,北山名敬亭。”“敷腴”,猶言豐肥。按敬亭山上舊有敬亭,是南齊詩人謝朓吟詠之處,名勝之地。參看注〔六〕。

    〔五〕“麽”,去聲。

    〔六〕南齊名詩人謝朓,字“玄暉”,陽夏人,高宗時出爲宣城太守,人稱“謝宣城”。北宋詩人梅堯臣,字“聖俞”,宣城人,詩很有成就,風格深遠古淡,是反對形式主義西崑派的有力者。作者因謝、梅兩大詩人,一在此地作過官,一是此地人,現在路經此地,不禁對他們發生景仰追慕的心情;其另一首寫道:“敬亭宛水故依然,疊嶂雙溪阿那邊。謝守不生梅老死,倩誰海内掌風煙!”也表示了同樣的感情。

    江天暮景有嘆

    只争一水是江淮〔一〕,日暮風高雲不開。白鷺倦飛波正闊,都從淮上過江來。

    一鷺南飛道偶然,忽然百百復千千。江淮總屬天家管〔二〕,不肯營巢向北邊。

    〔一〕“争”,相差。此説只隔一水(長江),那邊便是江淮之地了。“江淮”,這裏指長江、淮水之間的安徽(往東還有江蘇)地帶。

    〔二〕“天家”,猶言“皇家”、“天子”,指皇帝。此處作者“天家管”云云猶言是“大宋國的領土”。

    宿峨橋化城寺

    一溪秋水一横橋,近路人家却作遥〔一〕。柳遶溪橋荷遶屋,何須更着酒旗招〔二〕!

    忽從平地上高城,————乃是圩塘隄上行。厚賽柳神銷底物〔三〕:長腰雲子闊腰菱〔四〕。

    〔一〕本來是距離很近的人家,爲秋水横橋所隔,反而變成遠路了————曲折有致了。

    〔二〕兩句説,單是一看柳橋荷屋的景物,已然想走過那裏去了,何況又還有酒旗招人前往?————非去不可了。不是真以爲酒旗不必再有的意思。

    〔三〕“賽”,古代迷信風俗,秋日有收成,以爲是“神”所“賜”,要謝神祭祀,叫作報賽。往往有歌舞賽會,是當時勞動人民辛苦一年、爲慶祝收成而歡騰的大事情。“銷底物”,需要什麽東西呢?

    〔四〕“長腰”,米名,同時詩人范成大詩自注:“長腰米,狹長,亦名箭子。”“雲子”,見第三五頁《晚春行田南原》注〔三〕,這裏以指米。

    望謝家青山太白墓(二首録一)

    阿眺青山自一村〔一〕,州民歲歲與招魂〔二〕。六朝陵墓今安在〔三〕?只有詩仙月下墳〔四〕。

    〔一〕“青山”,在安徽當塗東南;南齊詩人謝朓(玄暉)曾築室於山南,因此唐時改名爲謝公山,而大詩人李白悦謝氏青山,有終老於此之志。“阿眺”,即指謝朓,“眺”當作“朓”。

    〔二〕“招魂”,古代有召死者亡魂的風俗,據説是持亡人的衣服,登屋而號哭,以望其“復”的意思。此處是祭祀的泛義。作者自注:“(李白)墓次有庵,庵中有太白祠,州郡歲遣教授(學官名)祭之。”又另詩自注云:“州民上塚踏青,畢集祠下。”

    〔三〕“陵墓”,皇帝的墳墓。

    〔四〕李白墓即在青山之西北。按陸游《入蜀記》:“(乾道六年七月)十七日,郡集於青山李太白祠堂,二教授同集。祠在青山之西北,距山尚十五里;墓在祠後,有小岡阜起伏,蓋亦青山之别支也。祠,莫知其始,有唐劉全白所作墓碣,……太白烏巾白衣錦袍,……。早飯後,遊青山,山南小市有謝玄暉故宅基,今爲湯氏所居。南望平野極目,而環宅皆流泉奇石,青林文篠,真佳處也。”可參看。

    宿牧牛亭秦太師墳菴〔一〕

    函關只有一穰侯〔二〕,“瀛館”寧無再帝丘〔三〕?天極八重心未死〔四〕,台星三點坼方休〔五〕。只看壁後新亭策〔六〕,恐作栘中屬國羞〔七〕!今日牛羊上邱壠,不知丞相更嗔不〔八〕?

    〔一〕“秦太師”,指千載萬人唾駡的南宋賣國宰相秦檜;秦檜於紹興十二年九月加太師、進封魏國公,見《宋史》。他是江寧(今南京)人,死葬牧牛亭,岳珂《桯史》:“金陵牧牛亭,秦氏之丘壠在焉。”

    〔二〕“函關”,函谷關,在今河南靈寶縣西南,是戰國時代秦國東境的險要關口。“穰侯”,戰國時秦國魏冉,封於穰地,號穰侯;秦昭王時,他四次爲相,任用白起爲大將,攻略韓、魏、齊、楚等國,諸侯力量因此削弱,秦國疆土擴張,國勢强盛,得冉之力。這句説魏冉是古代爲相能使國家强大的例子。

    〔三〕這句是隱以唐代姦臣許敬宗來比秦檜。“瀛館”,指唐太宗設文學館,以杜如晦、房玄齡等十八人爲學士,並畫象題贊,號爲“十八學士寫真圖”,士大夫羨慕之至,把作文學館學士比爲“登瀛洲”,詳見《舊唐書·褚亮傳》。許敬宗就是十八人中之一。《新唐書·許敬宗傳》:“帝(唐高宗)東封泰山,以敬宗領使,次濮陽,帝問竇德玄:‘此謂帝丘,何也?’德玄不對。敬宗儳曰:‘臣能知之:昔帝顓頊始居此地,以王天下,(中間歷敍各代有關史事)……由顓頊所居,故曰帝丘。……’”數問皆對答如流,皇帝稱“善”。“敬宗退矜(誇)曰:‘大臣不可無學。向德玄不能對,吾恥之!’”許敬宗爲人無品行,但有才學,善諂媚應對,故得皇帝寵任,所以爬到高位,在《新唐書》中許敬宗名列姦臣傳中第一位。作者以此相比於秦檜。按帝丘,在今河北濮陽縣西南。

    〔四〕“天極八重”,《晉書·陶侃傳》説:或云侃“夢生八翼,飛而上天,見天門九重,已登其八,唯一門不得入,閽者(守門人)以杖擊之,因墜地,折其左翼;及寤左腋猶痛。……及都督八州,據上流,握强兵,潛有窺窬之志;每思折翼之祥(兆),自抑而止。”按窺窬之志,即指陰懷自立之心,《後漢書·河間孝王開傳》所謂“闚覦神器,懷大逆心”,闚覦即窺窬。《宋史·秦檜傳》曾説:“檜兩據相位,凡十九年,劫制君父,包藏禍心”,“又陰結内侍及醫師王繼先,伺上(皇帝)動静,郡國事惟申省,無一至上前者。————檜死,帝方與人言之。”由作者此句所寫,足見當時人都知道秦檜雖“位極人臣”,猶未滿足,實有要作漢奸傀儡皇帝的打算。

    〔五〕“台星”句:《晉書·天文志》:“三台:六星,兩兩而居,……一曰天柱,三公之位也,在人曰三公,在天曰三台,主開德宣符也。……三台爲天階,太一(神名)躡以上下:一曰泰階,上階上星爲天子,……中階上星爲諸侯、三公。……”這是封建社會統治階級以迷信、宿命論的“貴人上應天象”的荒謬説法來騙人的把戲,因此把宰相比爲台星,也説成“台輔”“台衡”等名稱。《晉書·張華傳》記載:張華居相位,“華舍及監省數有妖怪,少子韙以中台星坼,勸華遜位,華不從,曰:‘天道玄遠,惟修德以應之耳,不如静以待之,以俟天命。’”不久遂被害。這是當時人迷信宰相將亡、先有“中台星坼”的凶兆的例子。作者借用此事以寫秦檜的野心至死方休。參看白居易詩:“耀芒射角動三台,上台半滅中台坼。”

    〔六〕“壁後新亭策”,《晉書·謝安傳》:“頃之,徵拜侍中,遷吏部尚書、中護軍。簡文帝疾篤,(桓)温上疏薦安宜受顧命。及帝崩,温入赴山陵,止新亭(在今南京市漢西門外),大陳兵衛,將移(篡)晉室,呼安及王坦之,欲於坐害之。坦之甚懼,問計於安,安神色不變,曰:‘晉祚存亡,在此一行。’既見温,……安從容就席坐定,謂温曰:‘安聞諸侯有道,守在四鄰;明公何須壁後置人(埋伏,將要害我)耶?’温笑曰:‘正自不能不爾耳。’遂笑語移日。”作者自注云:“(秦檜)暮年起大獄,必殺張德遠(浚)、胡邦衡(銓)等五十餘人。不知諸公殺盡、將欲何爲?奏垂上而卒。故有‘新亭’之句。然初節似蘇子卿(武),而晚謬已。”按《宋史。秦檜傳》:“檜於一德格天閣(檜家閣名,紹興十五年四月宋高宗賜檜甲第,十月又親書“一德格天”以爲其閣之匾額,意思是取《書經》“成湯既受命,時則有若伊尹格於皇天”之語來自比成湯、而比檜爲賢相伊尹,可謂無恥已極!)書趙鼎、李光、胡銓姓名,必欲殺之而後已。鼎已死,而憾之不置,遂欲孥戮汾(鼎之子);檜忌張浚尤甚,故(趙)令之獄、張宗元之罷,皆波及浚,浚在永州(貶所),檜又使其死黨張柄知潭州,與郡丞汪召錫共伺察之:至是,使汾自誣與浚及李光、胡寅謀大逆,凡一時賢士(反對他的愛國忠義人士)五十三人皆與焉。獄成而檜病,不能書。”可以合看。作者用“壁後”之語,又有影射一德格天閣書趙鼎等姓名的含意。

    〔七〕“栘(yí)中”“屬國”,指漢蘇武。《漢書·蘇武傳》:“武,字子卿,以父任兄弟並爲郎,稍遷至栘中廐監。”師古注:“栘中廐(養馬處)名,爲之監(監管之官)也。”蘇武陷匈奴十九年,苦節不屈,歸國拜官典屬國,據《漢書·昭帝紀》注,典屬國“掌歸義蠻夷,屬官有九譯令。”是管理外國、外族歸附爲屬國的官。按《宋史·秦檜傳》所記,自靖康元年金兵攻汴京,索割三鎮,檜時爲太學學正,即上書論兵機及禦金之計;後檜與程瑀爲割地使,一度至燕山府(今北京)而還;遷左司諫;范宗尹等七十人主張割地與金,檜與其他三十五人力持不可;未幾除御史中丞;汴京失陷,徽、欽二帝往金營,金帥要立異姓(傀儡漢奸),留守王時雍議立張邦昌,百官皆失色不敢答,時檜爲御史臺臺長,獨進狀,請存趙氏,斥張邦昌爲蠹國害民,“若付以土地,使主人民,四方豪傑必共起而誅之!”“不顧斧鉞之誅”,詞氣慷慨,在國家極端危急之時表現出愛國無畏的氣概;後徽、欽被擄北去,檜與傅叔夜等三四人獨相從至燕山,又徙往韓州(今遼寧昌圖縣)。作者因此以其初節爲可取,比爲蘇武;但晚節既“謬”,則這一比喻也就有了諷刺意味了。按評者多以誠齋之以蘇武比秦檜爲謬(如宋岳珂《桯史》,清翁方綱《石洲詩話》);實則誠齋立論平允,早先有一可取,何必因其晚謬而盡爲抹殺。

    〔八〕古樂府:“今日牛羊上丘壠(墳墓),當時近前面發紅(怒)。”杜甫詩:“慎莫近前丞相嗔!”故有此語。並參看黄庭堅詩:“牛羊今日上丘壠,當時近前左右嗔。”作者用諸家語。

    早炊新林望見鍾山〔一〕

    辭去鍾山一月前,如何知我北歸軒?不通姓字殷勤甚〔二〕,忽到新林野店邊!

    〔一〕“新林”,新林浦,亦名新林港,在南京西南十八里。“鍾山”,在南京東北十五里。

    〔二〕這句是從杜甫《少年行》“不通姓字粗豪甚”而來,把山人格化。

    可參看作者《午過横林回望惠山》二首之二:“雪餘官路已生塵,猶喜長河水稍深。恨殺惠山尋不見,————忽然追我到横林!”寫法相類,而又情趣各有獨勝。

    按以上係(宋光宗)紹熙二年(辛亥·一一九一)作者在建康任所作。”

    清曉出郭迓客七里莊〔一〕

    偏得春憐是柳條,腰肢别作一般嬌;微風不動渠猶舞,剛道春風轉舞腰〔二〕!

    〔一〕“出郭”,出城。郭是外城,對内城而言;泛言無别。“迓客七里莊”,迎客於七里莊。

    〔二〕“剛道”,硬説是,偏偏説是。

    按這種小詩是對没有骨氣、阿諛諂媚者的諷刺。

    寒食前一日行部過牛首山〔一〕(七首録三)

    綿山恨骨已寒灰〔二〕,儘禁廚烟肯更回〔三〕?老病不禁餿食冷〔四〕,杏花餳粥湯去聲將來〔五〕!

    出了長干過了橋〔六〕,紙錢風裏樹蕭騷〔七〕。若無六代英雄骨〔八〕,牛首諸山肯爾高〔九〕?

    擣藍作雨兩宵傾〔一〇〕,生怕難乾急放晴。一路東皇新曬染〔一一〕:桑黄麥緑小楓青。

    〔一〕“寒食”,見第三八頁《寒食上塚》注〔一〕。“牛首山”,南京之南三十里有牛頭山,亦名牛首,雙峯對立如牛角,故名。

    〔二〕這句指俗傳寒食節禁火冷食是紀念介之推被焚的故事(這傳説並不一定正確)。介之(一作子)推,春秋時人,從晉文公出亡十九年之久,晉文公還國作了國君,他奉老母隱居綿山。其後晉文公想起他來,要予以仕禄,他拒絶不肯出山,晉文公焚山逼他出來,竟抱木而燒死。

    〔三〕這句説,任憑大家都焚火不作飯,那也豈能使介之推復回?回,似兼有“復生”“回心轉意”(即變節)的意思。

    〔四〕“餿(sōu)”,食物隔夜將壞而變味。

    〔五〕“餳(xíng)”,麥芽糖漿,古時寒食節的代表食品。參看宋代宋祁《寒食》詩:“簫聲吹暖賣餳天。”“湯”,去聲,即今“燙”字,現成食物加火使熱。“湯將來”,燙了來!

    〔六〕“長干”,古代金陵里巷名,在今南京之南。《輿地紀勝》:“長干是秣陵縣東里巷名,建康南五里有山岡,其間平地,民庶雜居,有大長干、小長干。”江東呼山隴之間爲“干”。

    〔七〕寒食節是古代掃墓、野祭的日子。“蕭騷”,風吹樹木之聲。

    〔八〕“六代”,即六朝:吴、東晉、宋、齊、梁、陳,皆建都於建康(今南京)地方。

    〔九〕南宋建炎中金兀朮南侵,鑿老鸛河以窺建康,岳飛設伏兵於此相待,大敗之。詩意本指時事,故意託言六朝以避忌諱。“肯爾高”,豈能這樣高?牛首山周迴四十七里,高一百四十丈。按山的高度本不會變改,而假如國亡家破,好像連山的氣勢也“高”不起來了,詩人設想鑄詞極妙。

    〔一〇〕“擣藍”,作者曾用“擣藍”字樣以寫青碧色(參看第一六九頁《洗面絶句》注〔二〕)。這是比喻:一場雨後,禾木皆緑,則雨水好像是春神潑下來的許多“染料”一樣了。————所以緊接有最末兩句。

    〔一一〕“東皇”,春神。

    寒食日晨炊姜家林初程之次日也

    百五佳辰匹似無〔一〕,合教追節却離居〔二〕。萬家寒食初歸燕,一老春衫政蹇驢〔三〕。耄柳已僧何再髮〔四〕?孺槐纔爪可犀蔬〔五〕。兒書早去聲問歸程日〔六〕,不用嗔渠只笑渠!

    〔一〕“百五佳辰”,指寒食節,見第三八頁《寒食上塚》注〔一〕及第八四頁《清明雨寒》注〔二〕。“匹似無”,好比没有一樣————在路途上,逢節如未逢。

    〔二〕“合教”,本來應該容許。教,平聲。“追節”,(在家)度節、過節。

    〔三〕“一老”,作者自指。“政”,同正。“蹇(jiǎn)驢”,見第一五五頁《跋陸務觀劍南詩稿二首》注〔八〕。

    〔四〕“耄(mào)柳”,年齡很老的柳樹。“已僧”,言枝條已秃,如僧無髮。

    〔五〕“孺槐”,幼槐。“爪”,喻槐枝之勢如手爪(又有一種下覆如傘形的專名“龍爪槐”)。“犀蔬”,疑當作“犀梳”,唐杜牧詩:“贈之天馬錦,副以水犀梳。”這可能是從上句“髮”義生出,説小槐的手爪可以作梳梳髮。

    〔六〕“早問”,已然在問及。

    宿新市徐公店

    籬落疎疎一逕深,樹頭新緑未成陰。兒童急走追黄蝶,飛入菜花無處尋〔一〕。

    春光都在柳梢頭,揀折長條插酒樓〔二〕。便作在家寒食看,村歌社舞更風流〔三〕。

    〔一〕“飛入菜花無處尋”,因爲菜花是黄的,黄蝶飛入,和花一色,都不可辨。

    〔二〕當時風俗,清明寒食節家家折柳枝插於門户,叫作“明眼”。見《夢粱録》。

    〔三〕村歌社舞,迎神賽會,是鄉村勞動人民自己的歡樂時節,其間人民繼承、創造着他們自己的歌舞藝術,産生着卓絶的民間藝人,最爲寶貴。作者屢屢寫到這個題目,可見他能重視欣賞它。《傳燈録》:“正月十四十五,……看取村歌社舞。”

    風花

    海棠桃李雨中空,更着清明兩日風〔一〕!風似病癲無藉在〔二〕,花如中酒不惺鬆〔三〕。身行楚嶠遠更遠〔四〕,家寄秦淮東復東〔五〕。道是殘紅何足惜,後來併恐没殘紅〔六〕!

    〔一〕説海棠、桃、李花因一場雨已是凋零殆盡,哪堪再加上兩日風飄,更無幾許殘剩了。

    〔二〕“無藉在”,杜甫詩:“白頭無籍在”,《敬齋古今黈》:“籍在,顧賴之意。”無藉在,在此爲“無賴”“惡劣”的意思。

    〔三〕“中”讀去聲。“惺鬆”,清醒、伶俐、機警一類意思。

    〔四〕“楚嶠(jiào)”,猶言楚嶺(嶠是山鋭而高的意思)。作者此行由今南京入安徽境,在古代是楚地。

    〔五〕“秦淮”,水名,在今南京。作者此時在建康(今南京)做官,家寓於此,自己出外,故云。

    〔六〕説此後恐怕連殘紅(殘花)也不可再得了。這裏的殘紅,隱指朝中的愛國正義人士,陸續被排擠而去,所餘已無幾;而且即此也不能久在於位,作者本人即是其中之一。

    宛陵道中

    溪繚雙衣帶〔一〕,橋森百足蟲〔二〕;傘聲松徑雨,巢影柳塘風。犬誤隨行客,牛偏識牧童。追程非要緩,路滑試匆匆〔三〕!

    〔一〕“繚”,曲繞。

    〔二〕“森”,森然羅列。這句説長木橋兩旁許多木樑支出,像一條蜈蚣。古代木橋都是這樣的形制。百足,本是馬陸(馬蚰)的名稱,吴俗亦呼蜈蚣爲百足。

    〔三〕兩句説,趕路之間,不容許緩行,可是雨中路滑,好像是一種“考驗”,特地來讓你走走看。

    桑茶坑道中(八首録七)

    田塍莫笑細於椽〔一〕,便是桑園與菜園;嶺脚置錐留結屋〔二〕,盡驅柿栗上山巓!

    沙鷗數箇點山腰,一足如鈎一足翹,————乃是山農墾斜崦〔三〕,倚鋤無力政無聊〔四〕!

    下山入屋上山鋤,圖得生涯總近居。桑眼未開先着椹〔五〕,麥胎纔茁便生鬚〔六〕。

    秧疇夾岸隔深溪,東水何緣到得西?溪面只消横一梘〔七〕,水從空裏過如飛!

    蠶麰今歲十分强〔八〕,催得農家日夜忙:已縛桁竿等新麥〔九〕,更將丫木撐去聲欹桑〔一〇〕。

    晴明風日雨乾時,草滿花堤水滿溪。童子柳陰眠正着,一牛喫過柳陰西。

    山根一徑抱溪斜,片地纔寬便數家:漫插漫成堤上柳,半開半落路旁花。

    〔一〕“田塍(chéng)”,本義是稻田畦,此指田畦間小路,俗所謂“畦埂子”。“細於椽(chuán)”,比屋椽子(架簷的小細木梁)還細,説畦埂小路極窄,只有一條土。————便成了栽桑種菜的地方。

    〔二〕“置錐”,喻貧苦農民所有的一點極窄隘的地方,《漢書·食貨志》:“富者田連仟佰,貧者亡(無)立錐之地。”

    〔三〕“斜崦(yǎn)”,指山坡。

    〔四〕“政”,同“正”。

    〔五〕“桑眼未開”,指桑葉還未舒展。

    〔六〕“麥胎纔茁”,指麥穗剛剛生長。

    〔七〕“只消”,只需,只須。“梘(jiǎn)”,通水之器。

    〔八〕“麰(móu)”,麥子。

    〔九〕“桁竿”,支架以晾曬麥子的竿子。

    〔一〇〕“丫木”,上端分兩叉的樹枝,可以架住欹斜的東西。

    安樂坊牧童

    前兒牽牛渡溪水,後兒騎牛回問事;一兒吹笛笠簪花〔一〕,一牛載兒行引子〔二〕。春溪嫩水清無滓音查〔三〕,春洲細草碧無瑕〔四〕,五牛遠去莫管他,隔溪便是羣兒家〔五〕。忽然頭上數點雨,三笠四蓑趕將去〔六〕!

    〔一〕“笠簪花”,笠(竹編的帽子,用以遮暑和遮雨的)上插戴着花。

    〔二〕“行引子”,説牛領着犢兒行路。

    〔三〕原所注“查”音,實讀“渣”,而且這個字(滓而音查)現在就徑直寫作“渣”。

    〔四〕“無瑕”,見第一四二頁《舟人吹笛》注〔二〕。

    〔五〕這説家在眼前,牛認得路,自己也會回去。

    〔六〕説跑起來追上前去。

    明發茅田見鷺有感〔一〕

    自嘆平生老道途〔二〕,不堪泥雨又驅車〔三〕。鷺鷥第一清高底〔四〕,拂曉溪中有幹無〔五〕?

    〔一〕“明發”,見第六頁《明發石山》注〔一〕。下二題,用法同。

    〔二〕“老道途”,老於道路之間,指作官奔波到老。

    〔三〕“車”,讀如“拘”。“驅車”,言駕車征行。

    〔四〕“底”,即現在的“的”字。

    〔五〕“拂曉”,天將曉,絶早。“有幹無”,有事没有?有所經營否?————也在找食吃吧?這是作者自厭游宦,而身爲士大夫,又不得不藉此求衣食,所以借鷺鷥來發抒感嘆。可比較白居易《池上寓興二絶》之二:“水淺魚稀白鷺飢,勞心瞪目待魚時。外容閑暇中心苦,似是而非誰得知?”這唐、宋兩位詩人觀察、理解鷺鷥,不約而同,而詩的着眼點與用意則十分有異。可説同工異曲。

    明發西館晨炊藹岡(四首録二)

    人家争住水東西,不是臨溪即背溪;拶得一家無去處〔一〕,跨溪結屋更清奇!

    也知水碓妙通神〔二〕:長聽舂聲不見人〔三〕。若要十分無漏逗〔四〕,莫將戽斗鎮隨身〔五〕!

    〔一〕“拶(ze入聲)”,逼迫。

    〔二〕“水碓(duì)”,南方農家利用水力設碓舂米,使碓杵自能起落,不用人力。

    〔三〕“聽”,去聲。

    〔四〕“漏逗”,洩漏機關、祕密之處。

    〔五〕“戽(hù)斗”,田家用以車水的斗形器具,或以竹木,或以陶瓦,通常用人力掣繩舀水以澆灌田畦。這裏非實指,作者有原注説:“宣、歙(安徽宣城、歙縣)就田水設碓,非若江溪轉以車輻,故碓尾大於身,鑿以盛水,水滿則尾重而俯,杵乃起而舂。”這和前面的梘都是古代勞動人民利用物理學原理的智慧創造。“鎮”,常,長,永遠,總是。此句是調侃風趣語。

    明發祈門悟法寺溪行險絶〔一〕(六首録四)

    山不人烟水不橋,溪聲浩浩雨瀟瀟。何須雙鷺相温暖〔二〕,鷺過還教轉寂寥!

    溪行盡處却穿山,忽有人家併有田。幸自驚心————小寧貼〔三〕:誤看田水作深川!

    山行政好又逢溪,況是危峯斗下時〔四〕!知與此溪有何隙〔五〕?————遣他不去祗相隨!

    已是山寒更水寒,酸風苦雨併無端〔六〕。詩人瘦骨無半把,一任殘春料理看〔七〕。

    〔一〕參看下頁《閶門外登溪船》注〔一〕。

    〔二〕“温暖”,猶言慰藉。所行之境略無人烟,太幽僻了,所以得見兩隻鷺鷥也覺得好些,到底有些“生活氣息”。下句説,及至走過了鷺鷥,更顯得加倍寂寞了。

    〔三〕“幸自”:本自,已是。“小寧貼”,稍爲放了心。按作者此時是旅行於絶險之處,其地“右緣絶壁左深溪,頭上春霖脚底泥”,還有“一派泉從千丈崖,轟霆跳雪瀉將來”,不但使人“溪裏仰看驚落膽”,連“兩岸諸峯”也“震欲摧”,故此心驚膽戰。

    〔四〕“斗”,同“陡”。

    〔五〕“隙”,仇恨。“有何隙”,有什麽“過不去”的地方。

    〔六〕“無端”,没來由、没道理、很兇横————竟來欺凌。

    〔七〕“料(liào)理”,此是處置、擺佈之意。

    閶門外登溪船〔一〕(五首録二)

    步下新船試水初〔二〕,打頭攬載適逢予〔三〕。一椽板屋纔經雨,兩面油窗好讀書。剩買春風木芍藥〔四〕、亂篸棐几竹籧篨〔五〕。清堆浮取松亭子〔六〕,賞徧千山不要驢〔七〕!

    上得船來恰對山,一山頃刻變多般:初堆翠被百千摺,忽拔青瑤三兩竿〔八〕。夾岸兒童天上立〔九〕,數村樓閣電中看〔一〇〕。平生快意何曾夢?————老向閶門下急灘!

    〔一〕“閶門”,地名,作者《過閶門溪》詩序:“祈門縣(今安徽最南境,再南即江西省地)悟法寺下,並深溪,陸行二十里許,兩山環合,復立雙石刺天如門,溪水過雙石之間,極險,名曰閶門————縣之得名以此也————門外乃可登舟。”

    〔二〕“步下”,步,見第一九一頁《過瓜洲鎮》注〔三〕。“試水初”,頭一次下水試航。

    〔三〕“打頭”,開頭,破端。俗語。“攬載”,車船招攬乘客。亦俗語。這句説此船今日才開始攬客人時,就恰碰着我來坐船。

    〔四〕“剩買”,多買,儘買。“木芍藥”,牡丹的别名。這句説船中多置牡丹花,春光無限。

    〔五〕“籧(qú)篨(chú)”,粗竹。這句接上句而成一句整話,説將花亂篸(同簪字,此猶言插或點綴)於木几竹席之間。

    〔六〕“浮取”,浮着,飄着,————人在船中,如同水在飄浮着一間松亭以供遊覽一般。

    〔七〕坐船“遊”山,不用騎驢了!

    〔八〕“青瑤”,青玉,喻碧峯。

    〔九〕“天上立”,寫水低岸高,船中看岸上的感覺,寫得很真切。

    〔一〇〕“電中看”,寫船下急灘如飛,岸景一瞥即過,如同閃電之逝。

    入浮梁界

    溼日雲間淡,晴峯雨後鮮。水呑隄柳膝,麥到野童肩。漚漩嬉浮葉〔一〕,炊烟倒入船〔二〕。————順流風更順,————只道不雙全〔三〕!

    〔一〕寫水漩渦將浮在水面的樹葉捲得亂轉,如同和它戲耍。

    〔二〕舊時木船作飯處皆在船尾,遇着順風,所以炊烟從船尾颳入船身,由後至前,故云“倒入”。此景非常真切。

    〔三〕舊日俗話常説:世事難得雙全。現在既然是順水行舟,又是順風助力,出人意外————寫乘船者的喜悦。

    水中山花影

    閉轎那知山色濃〔一〕?山花影落水田中。水中細數千紅紫〔二〕,點對山花一一同!

    〔一〕“閉轎”,閉置於轎中。暗用《梁書·曹景宗傳》:“景宗性躁動,不能沉默;謂所親曰:‘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幔,小人(按指僕從)輒言不可;閉置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邑邑,令人無氣!’”“那”,讀平聲如“挪”,義同現在的上聲“哪”字。“那知”,哪裏知道。

    〔二〕“數”,上聲,動詞。“千紅紫”,千朶山花————都數徧了。

    和王道父山歌〔一〕

    東家娘子立花邊〔二〕,長笑花枝脆不堅〔三〕;却被花枝笑娘子:嫁期已是蹉去聲春前〔四〕。

    阿婆辛苦住西鄰,豈愛無家————更願貧〔五〕?秋月春風擔閣了〔六〕,白頭始去聲嫁不羞人〔七〕。

    〔一〕“王道父”,名自中,温州平陽人,淳熙進士;官分水令。召赴都堂,陳奏甚切,爲朝列所忌,旋起旋罷。著有《厚軒集》。

    〔二〕“東家”,東鄰家。

    〔三〕“脆不堅”,指花易凋謝,是爲不堅牢之義。並非指其木質鬆脆義。

    〔四〕“蹉(cuò)”,遲誤,錯過時機。

    〔五〕“更願貧”,豈更願意作窮人?

    〔六〕“擔閣”,耽誤,虚度。俗語。

    〔七〕“不羞人”,代貧女自説,作爲貧家女,晚嫁是不得已,有甚羞人之處?參看白居易《議婚》詩:“緑窗貧家女,寂寞二十餘;荆釵不直(值)錢,衣上無真珠;幾回人欲聘,臨日又踟蹰。”

    按王道父原作亦很好,今附録於此:

    生來不識大門邊,一片丹心石樣堅;聞道阿郎難得婦,無媒争(怎)得到郎前!

    種田不收、一年事,————取婦不着、一生貧;風吹白日漫山去,老却郎時懊殺人!

    舟過安仁(五首録三)

    恰則油窗雨點聲〔一〕,霎時花嶼日華明〔二〕。不須覆手仍翻手〔三〕,可殺春雲没十成〔四〕?

    初愛遥山獻畫圖,忽然捲去淡如無。莫欺老眼————猶明在〔五〕,和霧和烟數得渠〔六〕!

    一葉漁船兩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怪生無雨都張傘〔七〕,————不是遮頭是使風。

    〔一〕“恰則”,適纔,剛纔,不一會兒之前。“聲”,作聲。動詞。

    〔二〕“嶼(xù)”,水中小島、小洲渚。

    〔三〕杜甫詩:“翻手作雲覆手雨”,本言舊社會人情反覆遷變無常,一時一態。

    〔四〕“可殺”,猶言“可是”,設問之詞。“没十成”,俗語,猶言没定準,出爾反爾。

    〔五〕“在”,語尾虚詞,用法見第四頁《題湘中館》注〔四〕。

    〔六〕這句説遥山峯嶺,任他帶着霧帶着烟(即第二句所寫“忽然捲去淡如無”的原因)我也數得清楚!

    〔七〕“怪生”,猶言“怪不得————原來是……”的“怪不得”,或説作“怪道呢”。

    發楊港渡入交石夾〔一〕(四首録二)

    朝雨匆匆霽,春山歷歷嘉。老青交幼緑,暗錦出明花。漁艇十數隻,雞聲三五家。“人生須富貴”,————此輩亦生涯〔二〕!

    荻岸何時了?松舟幾日停?波來全蜀白,樹去兩淮青。柔殊清響〔三〕,征人自厭聽。不知誰子醉〔四〕,垂手瞰江亭〔五〕。

    〔一〕“夾”,水道汊港。

    〔二〕兩句説,人總是要追求富貴,難道這樣的生活不是生活?————依我看,這才是好生涯,比起“富貴”來高明多了。

    〔三〕“殊清響”,十分清響,很好聽。

    〔四〕“誰子”,猶言何人。

    〔五〕“瞰(kàn)”,俯視,下覽。按此寫官身奔波無有盡期,而以俯瞰江亭的閑身醉人兩相襯託,意在言外自見。

    水螳蜋歌

    清晨洗面開篷門,巨螳蜋在水上奔:前怒兩臂————秋竹竿,後拕一腹————春漁船〔一〕;偶然拾得破蛛網,挈取四角沉重淵〔二〕。柳上螳蜋工捕蟬,水上螳蜋工捕鱣〔三〕:捕蟬頓頓得蟬食〔四〕,捕鱣何曾得鱣喫?

    〔一〕“拕”,即拖字。

    〔二〕“重淵”,深水。

    〔三〕“工”,善於,專會作。“鱣(zhān)”,魚名,一名黄魚,即鱘鰉。

    〔四〕“頓頓”,一日三餐,每吃一次飯叫“一頓”,今俗語猶然。杜甫詩:“頓頓食黄魚。”此暗用。(可參看《柳亭詩話》卷五引《晉書》:“謝僕射、陶太常詣吴領軍,日已中,客比得一頓食。”)

    阻風鄉口一日詰朝船進雨作再小泊雷江(三首録一)

    朔吹憎船進〔一〕,東暾讓雨行〔二〕。雲移青嶂動,鴉度白雲明〔三〕。淹泊寧吾願〔四〕?吟哦且客情。江邊一株柳,憔悴似餘生。

    〔一〕“朔吹(chuī)”,北風。這説北風好像厭惡船之前行,故意打頭迎阻。

    〔二〕“東暾(tūn)”,東方的早日。暾,日始出貌。《九歌·東君》:“暾將出兮東方。”“讓雨行”,説早日退避、讓雨施行。

    〔三〕上句是動、静的互相錯覺,下句是黑、白的互相襯托。

    〔四〕“淹泊”,淹留,停滯不前。“寧”,豈是,哪裏是。

    發趙屯得風宿楊林池是日行二百里

    動地風來覺地浮,拍天浪起帶天流。舞翻柳樹知何喜?拜殺蘆花未肯休〔一〕!兩岸萬山如走馬,一帆千里送歸舟。出籠病鶴孤飛後,回首金籠始欲愁〔二〕!

    〔一〕此句寫蘆葦因風一起一伏,很像曲身再拜。

    〔二〕“病鶴”,作者自喻。“金籠”,喻仕宦的覊縛,説做官表面像“金”,實際不啻是鶴的牢籠罷了。參看《相鶴經》:“畜以籠,飼以熟食,則塵濁乏粹彩。”此時作者已從建康任休官,這是歸里途中所作。

    按以上係(宋光宗)紹熙三年(壬子·一一九二)作者在建康任所作。自《朝天續集》諸詩以次至此,在本集中爲《江東集》部分。

    泉石軒初秋乘涼小荷池上

    芙蕖落片自成船〔一〕,吹泊高荷傘柄邊〔二〕;泊了又離離又泊,看他走徧水中天!

    〔一〕“芙蕖”,荷花。

    〔二〕“泊”,停泊。

    初夏即事

    旋作東陂已水聲〔一〕,纔經急雨恰新晴。提壺醒眼看人醉〔二〕,布穀催農不自耕〔三〕:一似老夫堪笑死〔四〕,萬方口業拙謀生〔五〕。嘲紅侮緑成何事〔六〕?自古詩人没十成〔七〕。

    〔一〕“旋”,去聲,“旋作”,纔剛作成的。“陂(bēi)”,蓄水池。

    〔二〕“提壺”,鳥名,其鳴聲似此二字;詩人借以喻意,如宋王禹偁詩:“遷客由來長合醉,不煩幽鳥道‘提壺’。”説它是在勸人飲酒。“看”,讀平聲。

    〔三〕“布穀”,鳥名,每春從穀雨節直到夏至,鳴聲不休,好像呼“布穀”二字,舊日農家以爲是催耕的候鳥。

    〔四〕這句説二鳥都和我一般可笑:只會説、不會作。

    〔五〕“萬方”,猶言萬種。“口業”,佛家語,口所造的業,即語言(包括文字)。業,本兼善、惡二者而言,普通多特指惡業。惡的口業是:兩舌、惡口、妄言、綺語。詩家修飾文詞,故屬於“綺語業”;如白居易詩:“些些口業尚誇詩”,即此意。

    〔六〕“嘲紅侮緑”,嘲花侮葉。詩人每託諷於花月景物,故云。————作者以爲這也是只説不作、無補實際的一義。

    〔七〕“没十成”,見二三七頁《舟過安仁》注〔四〕。

    有歎

    飽喜飢嗔笑殺儂,————鳳凰未可笑狙公〔一〕:儘逃暮四朝三外,猶在桐花竹實中〔二〕!

    〔一〕“狙公”,養狙的。狙,獼猴。《莊子·齊物論》:“狙公賦芧,曰:‘朝三而暮四。’衆狙皆怒。曰;‘然則朝四而暮三。’衆狙皆悦。”猴子聽説早晨先給三個芧子吃、下午再給四個,都不高興;聽説早晨先給四個、下午給三個時,就歡喜了。其實數量一樣,而儍瓜喜怒不同。

    〔二〕這説鳳凰雖然比獼猴好像高明多了,但儘管不再受狙公朝四暮三式的愚弄,究竟還是逃不脱“桐花”“竹實”的範圍。唐李德裕《畫桐花鳳扇賦序》:“成都夾岷江磯岸多植紫桐,每至春暮,有靈禽五色,來集桐花,以飲朝露,謂之桐花鳳。”《韓詩外傳》:“黄帝即位,宇内和平,未見鳳凰,乃召天老而問之。……黄帝乃服黄衣……齋於宫中,鳳乃蔽日而至,止帝東園,集梧桐,食竹實。”因此世傳鳳以桐花、竹實爲食。

    這首詩是作者自嘲的作品,《後村大全集·詩話·前集》説:“舊讀楊誠齋絶句云(引此詩,第二句作“鳳皇未必勝狙公”,第三句“儘逃”作“幸逃”),不解所謂;晚始悟其微意:此自江東漕奉祠歸之作也;鳳雖不聽命於狙公,然猶待桐花、竹實而飽,以‘花’‘實’況(比喻)祠廩(祠禄,作祠官,不任事,白領俸錢)也,欲併祠廩掃空之爾!未幾,遂請掛冠(棄官退休)。”理解非常正確,可供參看。

    寄陸務觀〔一〕

    君居東浙我江西〔二〕,鏡裏新添幾縷絲〔三〕?花落六回疎信息,月明千里兩相思。不應李、杜翻鯨海〔四〕,更羨夔、龍集鳳池〔五〕。道是樊川輕薄殺,猶將萬户比千詩〔六〕。

    〔一〕“陸務觀”,見第一五〇頁《雲龍歌調陸務觀》注〔一〕。

    〔二〕時陸游家居紹興,作者家居吉州,故云。

    〔三〕“絲”,以其形色喻白髮。

    〔四〕“李、杜”,指唐代大詩人李白、杜甫。“翻鯨海”,用杜甫《戲爲六絶句(論詩)》之四:“才力應難誇數公,凡今誰是出羣雄?或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錢謙益箋云:“蘭苕翡翠,指當時硏揣聲病、尋摘章句之徒。鯨魚碧海,則所謂渾涵汪洋、千彙萬狀,兼古人而有之者也(意謂杜甫自喻)。”按前者以指淺薄之作,小有容色、悦人耳目,而不能雄深博大、氣象萬千。此句言陸游是當代大詩人。

    〔五〕“夔(kuí)、龍”,二人名,夔是虞舜時的樂正官,龍是虞舜時的納言官,見《尚書》。“鳳池”,指封建時代政府的中書省,隋代的中書省長官即是宰相之職,掌握全國政事。《通典·職官典》:“中書省地在樞近,多承寵任,是以人固其位,謂之‘鳳凰池’也。”杜甫詩:“會送夔、龍集鳳池。”以上兩句爲“流水對”,説我們兩人身爲詩人,只當委心文學創作,不可希慕禄位。

    〔六〕“樊川”,唐詩人杜牧的别號。杜牧贈張祜詩曾説:“誰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户侯!”萬户侯,漢制,列侯大者食邑(享受其封邑的剥削租税)萬户。張祜,字受吉,清河人,工詩;自劾棄官隱居。杜牧少時好冶遊,後有“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的詩句,所以一般人對他的印象是“輕薄”文人、不謹細行(其實那兩句詩是他自初登第爲官、十年以後棄官不作時的寄託婉詞,很有感憤,並非豔詞)。這裏説,人都道杜牧“輕薄”,可是連他都知道勉勵張祜,以從事文學創作爲高,而鄙夷高官厚禄。

    這首詩的背景一般認爲是:當時權相韓侂胄專擅,識者知其必誤國,而士大夫紛紛阿附;侂胄修造了一座南園,要請作者爲他作一篇《南園記》,作者堅決峻拒;於是侂胄改請陸游,陸游答應作了;作者特寄此詩以規勉老詩友。羅大經《鶴林玉露》:“陸務觀,農師之孫,有詩名。……晚年爲韓平原作《南園記》,除從官。楊誠齋寄詩云(引詩,詞句無異),蓋切磋之也。然《南園記》唯勉以忠獻之事業,無諛詞。”但此説似誤。本篇係紹熙五年(一一九四)春末作,作者和陸游在淳熙十六年(一一八九)曾同官於杭州,當年陸即離杭,算到此時,爲六年,所以詩中有“花落六回”之語。而《南園記》開端即云:“慶元三年,二月丙午,慈福有旨以别園賜今少師平原郡王韓公。”是賜園已在一一九七年二月,作記又當稍後。其事晚於本篇之作時蓋三、四年,羅説似不足據。此詩只是彼此間一般的勉勵,恐與南園事無涉。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