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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到如此地步，却还敢侮辱我的清白？”
更何况，我夏文晖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我祖上发迹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上心系天下百姓，改善民生需要钱粮，我等都是读书人，自当晓得报效君恩的道理。为何到了大人口中，好似觉得官府多收一些粮税，就成了抢夺？”
陈荣几乎要背过气去，绞尽脑汁地吐出一句话：“夏太师若泉下有知……”
还不等陈荣说下去，夏文晖就打断道：“可是据我所闻，你们这些朝廷命官，逢年过节，便有无数人将各种礼物送上，夏冬的时节，还有络绎不绝的人，给你们送冰敬、炭敬。”
“秀才又如何，你当初不也是秀才吗？”
没想到，今日遇到了一个狠人。
抨击新政，断我财路，还想羞辱于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论人脉，论家望，我夏文晖即便是个秀才，也未必就比你差，凭什么受你的羞辱？
夏文晖心中暗暗发笑，他对这里头的门道，最是清楚，毕竟，他祖上就是干这个的，怎么不晓得这朝中诸公们的名堂？
随行的几名当地官吏则奉行着枪打出头鸟的原则，默不做声，他们都在观望，等着看陈荣的反应。
“先祖若知道，后世位列朝班之人，竟只晓得清谈，不事生产，见人便加以侮辱，只怕也不愿与尔等为伍。”
“今日姑且就不要求你们两袖清风，毕竟是人都要吃饭穿衣。可是，你们既然得了如此巨利，那么再请问，你说为人臣者不能事事逢迎，那么你又做过什么为人臣者该做的事呢？”
晚上回到迁安县，朱祁镇没有再理会陈荣，而是单独召见了知县陈世清。
朱祁镇笑吟吟地说道：“就是，有什么事慢慢说，吵架不能解决问题。不过方才两位说起，什么冰敬炭敬，朕倒是挺感兴趣，陈卿家，有这回事吗？”
可是，这家伙知道太多的官场底细，直接揭发出来，让他心里发虚，不好继续去辩解。
这番话已经是在打脸了，你做个官就了不起？
陈荣脸上本是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可现在，这些笑容却是逐渐消失。
陈荣想断然否认，可一时之间，却突然没底气起来。
夏文晖冷笑道：“不过是土地买卖，一个要买地，一个要卖地，怎么到了你的口里，就成了强取豪夺？至于你说的分地，乃是朝廷新颁布的摊丁入亩之策，学生认为非常好，能者多劳，谁家的地多，谁就多为陛下和朝廷分忧，有何不可？”
“没……没有的……”
曹鼐听完，眉头微微皱起，因为这番话已经隐隐有些针对新政了。
否则的话，道理讲得再好，没有人去实施，也是一纸空谈。
正面辩论肯定是没希望了，于是陈荣满脸讥讽，说道：“君君臣臣，不是事事逢迎，那么和奸佞有什么分别？为人臣者，应当……”
陈荣终于有了台阶可下，虽是斯文扫地，却也知道不能再和夏文晖对骂了，很明显，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鄙视链，秀才鄙视童生，举人鄙视秀才，进士鄙视举人，庶吉士鄙视进士。
陈荣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忙不迭的道：“臣乃圣人门下，断不做此等蝇营狗苟之事！”
陈世清的表现则大不相同，可以看出来，这是个能做事的。
陈荣气急，一张脸涨得通红，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又被夏文晖无情地怼了回去。
陈荣并不是故意要找茬，只是有感而发。
说白了，新政就是为了革除朝廷养士带来的土地兼并，以往士绅可以少缴税，甚至不交税，现在则不同，手里土地越多，交的税越多。
夏文晖虽是一名商人，却别忘了，他也是读书人。
“敢问大人，这些孝敬，都送给了谁？这些东西，是不是利？汝等堂而皇之地享受着他人的供奉，而这些供奉，哪一样不是下头的赃官污吏强取豪夺来的民脂民膏？”
太狠了！
我祖上做官的时候，你这狗东西还没生出来呢！
曹鼐感觉这两人如此争吵，实在是不像话，便站出来说道：“好了，都不要意气用事，像什么样子？都是读书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就此打住！”
“你……你……你一个秀才，敢出此狂语！”
这一下子，场面出奇地安静。
这些作坊大多都是当地士绅筹办的，不过，士绅虽多，真正下定决心参与经营的，却是凤毛麟角。
只要有人带头，而且干得还不错，新政便算得上真正成功了。
陈荣一张老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其实对方的话并非毫无破绽，有些漏洞是可以反驳的。
众目睽睽之下，顿时老脸通红。
“为人臣者，应当奉公守法，对吧？”
趁着天色还早，便又走动了七八个作坊。
“还不是因为似你这样，口里仁义道德，实则却只想着一家之私之人，令天下人提及仁义二字，便禁不住想要发笑，似你这样的伪君子，才让圣人蒙羞！读书人的脸，都被你这般的人丢尽了，却还敢在此狂吠，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个只知从朝廷牟利，却不知图报的跳梁小丑吗？”
若论舌战，谁怕谁啊？
“大人分明占据着天下最大的利，转过头，却又耻于言利。就好像一个人非要进食不可，却偏要耻于庖厨，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吗？”
“我夏文晖清清白白，缴纳了税赋，招募了这么多匠人，不敢说对这天下有什么益处，却至少没有贪占着民脂民膏，在此饶舌。倒是大人尽享天下之利，口里却非要淡泊名利，说着爱民之语，却是贪占民利。张口仁义，却无经国之策，只拿着四书五经，来给自己遮羞，圣人若知门下有这般人，只怕要羞愧难当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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